“如此于情于理都是明摆着逼东丹人离开,那时候便是咱们手段激烈些,那些东丹人也发作不得,便是想派人回去请命,只怕来回消息自己也送不出去!”
智全宝也点了点头,莫说丹阳府民意昭昭,便是东京城百姓们拦住御驾告状,也并非什么奇谈怪论,天家宽容,就给了官员们利用百姓民愿的机会!
“至于东丹用牛马偿还之事更是妙笔,如今咱们北面其实已经开始战备,但是却不能宣之于众,虽然依旧是井然有序祥和风貌,但是许多军需采买便有颇多不利。毕竟,平时贩卖马匹价格不菲,只有战时才能强制平价采购!”
源净也听明白了,并非他自己想明白了,而是他们集真九霄就有做马贩子的!
“但是这等谣言出来,民间并不知晓东丹整军南下之事,还以为将来数年都有许多廉价牲口源源不断将输送进来,那些养马户也就罢了,这些有着大量马匹的马商还能坐得住?更何况还有买断马源的商人只怕更急于将手头的马匹低价销售出去好回收现钱。如此以来,北面各路便可以低价大量买入马匹以充军用!东丹使团越是赖着不走,只怕所有人越是相信这些谣言,无论如何咱们两面都不吃亏!”
所有人也都想明白了,只怕细细想下去,老道的筹谋还不止如此,但是只想到这些,已经让这几个年轻人收起了骄矜之心,对于这老道乃是实心实意的佩服起来。
眼看着山岚忽起,却夹杂着水腥气,这便是暴雨的征兆。炎炎夏日,总算盼来一场酣畅淋漓,只是四下里也没个遮蔽处,于是一群人说着话便往下面走。
来到山脚下,除了复真观门人,那紫虚观住持以下也都在候着。道人们本来便是测算阴阳推衍晴雨的本行,也都是准备了雨具,只是未想到这场雨说来就来。
只是过了酉时,一旦雨下来,再好的骏马,再顺的大路,也不敢纵马驰骋,万一有个闪失便是人马俱伤,因此年轻人们便准备冒雨回城,赶在内城关闭前好回去待命。
正事已经说完了,老道也不耽搁他们,便将多余的雨具都拿给他们,那紫霄观住持准备的更细致,除了蓑衣斗笠,还准备了油布,衬在里面更是滴水不漏。
再多说了几句话,紫芝真人指定了两个门人作为彼此联络之人,其中一个便是那三个童行幼儿的师父,这人也是伶俐,看出来这三个童子深得三娘的喜爱,便也让这三个童行参与进来,迎来送往也方便许多。
于是众人作别,才打马快行里许,还未到朱雀门前,这暴雨就压了下来,雷声滚滚,风驰电掣,即便是从头到尾都被罩上了,也挡不住雨水迎面而来。众人只能减速,便是马匹虽然也因为凉爽而兴奋,也是自觉地减低了速度。
通往朱雀门的官道上零零散散的是往来奔走的百姓,偶尔也有骡车急匆匆往城里赶,也幸好是官道上,虽然车辙纵横,毕竟地面已经夯实了的,走起来也不至于打滑,于是大伙儿都低着头往前赶路,眼看着城门便在二三百步之外了。
就在此时也是一支队伍要从寿安县那边的朱雀东门进去,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风七哥儿,还真是巧了,这般的天气还能碰到一起?!”
风鸣乃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兄弟姐妹,如此称呼他的印象中只有一个,等那边从都斗笠下露出容颜,果然,便是那皇城探事司的女察子月曜梅儿是也。
“梅儿?”
女子噗嗤一乐,却也是俏然生动,
“果然风七哥儿还记得我,这里不是说话处,咱们可否找个地方叙话?”
话是冲着风鸣说的,但是是让他们所有人听得,而且里面还透着不能拒绝之意。雷厉点了点头,示意智全宝去给门禁打声招呼,梅儿以下这一路人三四匹马,还有两辆厢车,就在他们关照下免检入城,所有人直奔智家宅子。
智家宅子如今已经成了他们的暂居之地,因此智金宝便将宅子后墙邻着的院子也租了下来,如此以来智家宅子便成了一面邻着大街,南面是药铺子,药铺子后面乃是仓与药坊,北面则是骡马行,后面是牲口棚,再往北便是一排背街邻巷的厢房,在北面就是寿安县衙,如今这处院子租下来,颇有些铜墙铁壁的意思,便是有心人想往里面渗透进来,也是触不到核心地带。
所谓核心地带便是智家大宅的偏院,此时一行人几乎挤满了这处院落,便是夏日,毕竟也沾了水气,因此正堂副阶下已经起了炉子准备煮茶了。
梅儿看似随意,但是都知道她是故作轻松,才回去交差便又得到应天府报上出的消息,估计马不停蹄的便又赶回来了。虽然她是潜伏于此的察子,但毕竟大伙儿也都算熟识了,因此将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与她同行的众人。
其中一个面白无须的老者果然来头不小,竟然是金曜星君,昔日宣宗朝便是其身边听用的宦官,如今便是皇城探事司的首席勾当官,也是皇城探事司实际的统领者,实在没想到这位人物竟然衔命出宫亲自办事。
至于其余人也是大有来头,有三人便是金曜麾下察子,还有两名老者,一个来自审刑院,一个来自东京府,也是奉旨专办案件而来。
即便是皇城探事司的首领,即便是资深大珰,提起雷厉也不免恭维几句,毕竟从事暗谍之人大部分时间也是游走在江湖四海之间,反而对于江湖中的豪杰更有些难分难解的羁绊,尤其是对于雷厉这等名满天下人物,也是惋惜于不能收入囊中,为我所用罢了。
如今即便雷厉已经是朝廷在册的武臣,却也并非那些俯仰由人、任人摆布的笼中之鸟,不只是雷厉,隐仙派诸门人皆是如此,或者说这些道门出身的武之才绝非王权所能轻易束缚的,只看雷厉的师祖白云先生,师叔云溪醉侯,皆是以帝王至尊用恩义才能获得他们全心全意的报答。
而这些都不是他一个宦官所能企及的,因此心里也只是感慨慈圣太后的机缘实在不逢时,错过了宗放,更抓不住这年青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