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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腊月廿六,万都明德门处不似往常人来人往,没了过路的百姓,两队金吾卫列阵在侧,贯穿朱雀大街,沿着崇仁、永兴二坊,一直通到丹凤门处。 队伍最前方,段风辞和陈淮骑马领队,看着和和气气,相视之时还会平和笑一笑,实则是谁也不搭理谁。 准确的说,是段风辞不搭理陈淮。 一来段风辞是顶上来撑场子的,他推不掉,又不能真的失了礼数,于是只能认命,年前还要白给人做事,称得上是倒霉至极。 二来此番种种,这位太子殿下委实是让他开了眼界。陈淮此人,既没有他爹的雷霆手段,也没有贤君明主的仁德宽厚,更没点自己的见解,被礼部和鸿胪寺那群人吵了两天,就彻底变成了缩头乌龟。想到君臣有别,他琢磨来琢磨去,也还是只能给出个平庸且没用的评价。论身份他自然对人恭恭敬敬,可抛开身份,加上之前某人差点被宏元帝赐婚,他真是一点也不待见陈淮。 三来今日他们接的人他也看不顺眼,他虽远在西南,可对回兰也有所耳闻,回兰骁勇善战,说是归顺,可多年来和大周冲突不断,半点不像是大周属国。为着这个回兰,大周良将死了不计其数,段风辞也是武将,自然不乐意见这位回兰王子。 只是人家毕竟是作为使臣来的,他就是一千一万个不情愿,也得好好地、恭恭敬敬地把人接进城,带到宏元帝跟前。 鸿胪寺卿张之缘陪同在一旁,瞧着这两尊大佛各瞅一边,大气都不敢出。半晌,他擦了擦头上没有的汗,轻咳两声干巴巴道:“殿下,郎将,眼下已快到午时,这王子莫不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 论品级张之缘是从三品,的的确确是比段风辞这四品中郎将要高,他倒不必对人这般客气,只是朝堂之上谁人不知,这是平南王长子,张之缘可没傻到要去惹这位。 故此就变成了眼下这种境地,他夹在两人中间,实在有些难捱。 “张大人问得好啊,下官倒也想知道,这王子为何迟迟不到。”段风辞笑吟吟道。 他态度端正,没有一丝挤兑谁的意思,可张之缘莫名从其中听出了点不耐烦的意味。话是找不出差漏,可字里话外都是在说他问的是废话,偏偏张之缘也没道理说什么。 张之缘面上笑着,心里忍不住骂了数遍——他这不也是看着身旁两位生分的样子,就想着好歹起个话题说几句,别等人家王子来了还处的跟不认识一样。 陈淮迟钝了些,一点没听出来不对劲,顾自抬头看了眼天色,“总归今日便到,张大人和世子莫急。” 段风辞扯着笑容点了点头,话锋一转,似是不经意问道:“听闻陛下有意在年后为殿下选妃,殿下可有心仪人选?” “啊?”陈淮一愣,虽不知道段风辞问这做什么,却还是答道:“也谈不上心仪不心仪,诸位千金都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一切听凭父皇之命。” 真听话啊,段风辞腹诽道。 若只是作为谁的儿子,再听话也与他无关,只是陈淮乃是一国太子,听话可并不是什么好事。段风辞不禁有些发愁,悄无声息叹了口气。 正值此时,张之缘抵唇轻咳一声,提醒道:“殿下,郎将,王子来了。” 二人连忙正了脸色,只是这一眼看去却都是一呆。 远处,旌旗飘扬,烈烈寒风中倒是颇有几分气势,很有回兰往日风范。 偏偏那旌旗之下,两队汉人装扮的侍女走在最前,各个捻了绢帕薄纱覆面,还未近前便已闻香味。侍女之后是一辆马车,车前坐了个一脸凶煞的少年,抡着大刀比划,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待人近后,段风辞三人重整面色下马,那少年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大刀,回头对着马车中人说了句话,随后,便见两人从马车中走下。 确切的说,是一个面如桃花、墨蓝衣袍的男子,搂着一个妖艳的女子下车。 那女子瞥了眼四周,似乎不太适应这阵仗,对着男子低声道了句,又在人脸侧亲了下,随后便回到了车上。 男子从腰间抽出把扇子,很是风雅地轻摇着缓步上前,他右手置于左肩侧,微微躬身道:“燕齐拜见大周太子殿下。” “王子无需多礼,这是平南王世子和鸿胪寺卿张大人。”陈淮介绍道,“王子此番远道而来,是为两族和平,陛下感念王子一路舟车劳顿,丹凤楼已备下酒宴,王子请。” 燕齐勾唇轻笑,“不敢,殿下先请。” 燕齐倒是没再回马车中,而是换了马,与陈淮一同行在队伍最前,昂首挺胸,抛开方才的一幕,也算个器宇轩昂、仪表堂堂的翩翩君子。 段风辞跟在两人身后,闻着扑鼻而来的脂粉味,他无声息皱了眉头。 <

> 这王子倒与传闻中的回兰人不同。 朱雀大街上,连日来虽天天都有热闹看,只是回兰与大周交战多年,小纷争不断,这回兰王子倒还真没见过。万都的百姓激动得很,一个个扒在金吾卫旁,张望来张望去,聊得热火朝天。 “阿凌快看,皇兄和世子!皇兄身边那个就是回兰王子吗?怎么看起来不太像?”酒楼之上,万宁一手扒在栏边,一手拉着沈凌摇晃不停问道。 “后边怎么还跟着那么多侍女?还都戴着面纱,大周这些年姑娘们出门都不戴纱了,不是说回兰豪放么,怎么他们这么奇怪?” “等等,别晃。”沈凌被她晃得有些晕,手中的茶水都差点溢出,她按住万宁的手,将杯子放下后才起身站到万宁身边,顺着万宁指的方向看过去,“跟在殿下身边,应该就是。” 不过似乎看起来有些……浪荡? 沈凌摸不准。 这人看着气度不凡,又生了张面如冠玉的脸,只是唇角笑容总有些不正经,似有轻佻之意。虽然段风辞也常常不正经笑着,可沈凌总觉得,两人还是不同。 回兰人一向豪情野蛮,这样的属实不常见,倒更像是柳春来那种花花公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只是仅凭感觉,到底不能断定一个人如何。 沈凌轻轻摇头,回身垂头抿了口茶,杯盏才放下,一旁的万宁却忽然抱着她右臂,像是激动极了。 “阿凌!他看过来了!”万宁喊道。 沈凌一怔,抬头望去,正对上那回兰王子的视线。 那人似乎有些玩味,勾了唇角,侧身不知在跟陈淮他们说着什么。 “哎呀皇兄看到我们了!”万宁连忙转身哀叹道,“完了完了,看皇兄那个脸色,回去定要训我,又得听他念经,天要绝我啊!” “殿下说了那么多次,你哪回真正听过,何况今日你是拿着皇后手令出来的,怕什么?”沈凌无奈,若无其事将视线移开,转头却对上了另一个人的眼神。 这人似乎盯了她很久,见她看过去,立时扬起微笑,张口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距离慢慢拉近,沈凌看得愈发清楚。 “别看他,看我。” 沈凌一怔,却见那人笑得更欢畅了,只是不知是不是沈凌的错觉,虽然段风辞在笑,可她总觉得他方才的脸色不大好。 “阿凌,怎么了?” “没事。”沈凌摆摆头,不再理会那人,“你不是还要去西市吗?等他们车队过去,咱们就能走了。” 今日她是奉了皇后旨意陪着万宁出宫,万宁嫌人多麻烦,一个侍从也没带,连眼巴巴看着人求了半天的长离都被她留在了凤阳阁,沈凌身边也只跟了个空青守在门外。 西市离得远,她们又未乘马车,眼下午时将过,她们也该动身,再不去怕是就不能准时回宫了。 听她提醒,万宁这才想起今日出宫的目的,她急忙站起身道:“对啊,走走走,听说西市有百行百业,还有不少外族人开的铺子,快带我去见识见识,我还没见过呢!” “诶,万宁,别急啊,慢点!”沈凌猝不及防被她拉起身,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连连唤着人。 看着两人身影消失的段风辞收回视线,笑容微收,不着痕迹扫了眼前方肆意打量着四周的人,想起这人方才所说,他面上不显,心里却骂出了口。 “呦,走了?”瞧见两人离开,燕齐还有些可惜,啧啧赞道:“大周的美人还真多,难怪常听人说中原水土养人,小姑娘们真是一个比一个水灵,比我们家栩栩还讨人喜欢。” “太子殿下,听闻万都有一采风楼,楼主风华绝代不说,楼中姑娘们也是个个如花似玉,不知是真是假?比之方才那两位又如何?” 这可问住了陈淮,他是一国太子,如何去过花楼? 何况那两人他怎么会认不出,方才这回兰王子一番打量的话已算得上无礼,如今又拿花楼姑娘与她们作比,岂非轻贱? 陈淮勉强维持着笑容,“采风楼名盛万都,自是有其绝妙之处,不过孤未曾见过,也无法为王子答疑。” 燕齐挑了眉,正要道声无趣,那厢段风辞已然开口。 “百闻不如一见,采风楼就在平康坊东北,王子若是感兴趣,不妨亲自去看,也好过我们在这里干说不是?” 燕齐轻笑,“世子说的是,中原地大物博、风光无限,待小王将我族之礼献上后,定要好好游览一番才不算辜负。” 段风辞微笑点头不再出声。 到了丹凤门前,燕齐挥手让人将侍女带去了住处,自己则带着几车厚礼,跟随陈淮三人面

见宏元帝。 张之缘接过礼单,粗粗看去心下便是一惊,只是人在跟前也不好说什么,就只得按部就班将礼收下,又整理好礼单呈给宏元帝留待查看。 酒过三巡,燕齐半醉半醒,推了宏元帝留他住在宫中的客套话,跟着张之缘和段风辞去往住处。 临进府前,燕齐四下扫视,瞧见一小婢女面容清秀可人,不由得心思浮动,摆了摆手让两人离开,自己就搂着人往里走。 只是未走几步,那先前马车中的女子便已出来,瞅见人柳眉一横,“王子昨个还说不找人了,今儿倒是变得快。” 燕齐满脸堆笑,腾出一只手又搂上栩栩,边哄边往里走:“好栩栩,就这么一个,可不能生气,生气就不漂亮了……” 站在门外的段风辞和张之缘一时相视无言,抽了抽嘴角各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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