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过几天,朝会上黄太傅向陛下求情,陛下念柳行舟大人旧日做事事必躬亲兢兢业业,故特赦柳行舟,允他告老还乡。
擢升赵谦为工部尚。
朝堂上的气氛顿时变得炙热起来,毫无疑问,这是闹事伤人案的终结。
说起来勉强也算公平,赵谦勉强占了一点上风,用自己儿子的一只手臂,提前换了一个尚的位置,工部可是个油水很足的部门。
而柳行舟用自己的下台,为陛下维持了颜面。
这件事就此画上了句号,表面上,双方都付出了代价,但是这私下里陛下和骁勇侯之间是不是会产生芥蒂,是很耐人寻味的。
这也预示着即便是有过勤王护驾之功的骁勇侯,也要为了朝局稳定,做出妥协。有第一次妥协,就会有第二次,之后就是无数次。
他不再是不可战胜。
官们有点点躁动,这是几年来,官第一次在骁勇侯面前,获取的一次小小的胜利,这种胜利,是一种征兆,天下太平之际,陛下终究还是向官一方做出了一点倾斜。
退朝后,一众官员围着赵谦一顿道喜,恭维之词滔滔不绝,赵谦笑的更为谦逊和诚恳。眼角余光瞥过林允,林允拱手向赵谦道喜,笑的有些勉强,眉眼间略有阴霾,不甚明显。
“这只是开始。”赵谦眯着眼,眼皮子遮住了深藏不露的野心。
春风得意的赵谦回到家中,赵温良迎了上来。
:“恭喜父亲得偿所愿。”
:“温良,外面寒冷,你身体还未康复,应该多多休息才好。”赵谦看着儿子脸色还有些苍白,左手袖管空荡荡的,一时间又觉得有些心疼。
:“无碍的,卧床太久,身子骨反而不舒服,出来走动走动,瞧着下了雨的天气,空气都好些。”赵温良轻轻笑了笑,倒是有些温良。
赵谦带着赵温良回到房,下人送来热茶,喝了几口茶水,驱散了一身潮气,身子骨暖和起来。
:“温良,这次委屈你了。”赵谦看着赵温良用左手拿茶杯,动作很是生硬笨拙,有些愧疚道。
赵温良淡然一笑:“父亲,为了赵家,这不算什么。”
赵谦点点头又摇摇头:“嗯,温良,之后这段日子,你就好好养病,咱们家也要韬光养晦,谨慎行事,不好再出风头。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咱们家。官场如战场啊,是敌是友,表面上可都看不出来。”
:“知道的,父亲大人。父亲大人,我瞧着黄太傅年岁已高,想必这个太傅之位也坐不了太久了,最多三年两年,父亲大人应该未雨绸缪,早做打算才对啊。”赵温良提醒道。
赵谦摇摇头:“不妥,为父想过了,这个位置,近几年内我不去谋划,为父这个尚之位,本来来的就有些取巧,若是着急着往上走,反而会引起陛下的猜忌,对你妹子在宫里的处境反而不美,我还能等。”
赵温良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抬头展颜笑笑:“父亲大人说的对,父亲大人正值壮年,还能等。”
赵谦喝了口茶,心情更好了起来。
这一日,柳行舟出狱,江白离开烟雨金陵。
转眼间到了四月,一支北邙使臣队伍出现在镇北口外,说是要前往金陵,觐见大夏皇帝。
驻守镇北口的守将白定平与使团会面后,不敢怠慢,一边连夜让人给炎峰山城的孙燚送信,一边马不停蹄的将使臣团送往山海关。
这是近几十年来,北邙第一次派出使团觐见大夏皇帝,外交大事件。
罗赐才从炎峰山城回来,还在山海关停驻,等着会见夏武步卒的几名将领,听闻北邙使团来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与高邦玮一同会见了使团代表。
使团代表居然是北邙元族的长老元力利,一番会谈,元力利阴晦的表示自己奉北邙大王元宝之命,代表北邙大王向伟大的大夏皇帝陛下表达臣服之意。北邙愿意成为大夏的属国,与大夏结为友好邻邦,共同维护边境和平。
对于罗赐来说,这真是天赐良机,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这一次前来,居然顺手捡到这么大的一件功劳,北邙人话说的虽然委婉,但本质意思就是愿意臣服大夏,作大夏属国。
这简直是天上掉了一个巨大的官帽子,正正好掉在自己的头上。
安排好使团休息,罗赐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向高邦玮表示,自己明日就带着使臣团踏上归途,这等喜事,自然是要尽快让陛下知晓,并且做出准备,彰显大夏国的恢弘气度。
高邦玮皱着眉头,北邙人的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充满着浓浓的阴谋气息。
:“罗大人,孙大帅还在炎峰山城没有回来,我派快马前去通报,至少等上几天,等大帅回来,再作决定吧?以我在山海关几十年的经验判断,北邙人此举,不怀好意啊。”白定平见高邦玮不做声,主动提出反对意见。
白定平的话,简直就是要坏了罗赐的前程,哪一个官员面对这种有名有利的诱惑,能够把持得住。
:“白将军,这是两国外交大事,不是你们武将考虑的范畴,即便是孙大帅,也没有权利做主。”罗赐板起脸来,毫不客气的反驳白定平。
白定平不服气道:“我们和北邙作战这么多年,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北邙人的狼子野心,他们这是被大帅打怕了,才故意装作臣服用来换取时间,大人久居京城,千万不要被北邙人的狡猾所欺骗。”
罗赐顿时怒上心头:“放肆!我乃陛下钦差,替天子巡边,你敢这样与我说话?莫非边军只听孙大帅的,不听陛下的?”
白定平一介粗人,听罗赐说话夹枪带棒的,瞪大了眼睛,怒目而视:“我是怕大人被北邙人骗了,我何时说不听陛下的?再说,我已经派人快马给大帅送信,不过就是多等几天而已,大帅来了,自然会做出判断。”
高邦玮一把抓住白定平的手:“出去出去,你去安排些人,务必护卫好北邙使团的安全,这不是件小事,不可掉以轻心。快去!”
白定平气呼呼的走出门去,罗赐也是气急攻心:“太放肆了,太放肆了,边军是陛下的边军,不是哪个大帅的边军!”
:“是是是,罗大人说的是,这些老兵痞子,天天打打杀杀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罗大人不必和他们计较,落了自己的身份。”高邦玮说着好听的话,倒了一杯茶送到罗赐面前:“罗大人,此事颇有蹊跷,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罗赐怒气未消“什么从长计议,这是使团,还是北邙人的使团,这么大的外交事务,事关两国关系,能不着急吗?”
高邦玮耐心的解释道:“别急别急,罗大人,我们还是要搞清楚北邙人到底想做什么。他们这无端端的臣服,是何用意。”
:“罗大人,你们和北邙人接触少,可能都以为他们草原蛮族,只会打仗,不会动脑,实际上啊,这些人狡猾的很,能在草原这么恶劣的环境里生存下来的种族,他们并不简单。”
不等罗赐着急插话,高邦玮立刻接着说:“不然,等他们见到陛下,突然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让陛下雷霆震怒,你说,这责任,会落在谁身上?肯定是落在你罗大人身上啊。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高邦玮说了这么多话,就最后这句说动了罗赐,他猛然发现自己确实心急了些,做臣子的,功劳只是锦上添花,出了错,那才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