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到底话都到了嘴边了,还是叫菘蓝生咽了下去。
她还没有请示林妈妈,也没有同家里爹娘说,若是不能成……岂不是叫灵璧空欢喜一场。
可既是心里存了这么个念头,自是越想越可行的,先抽空告诉林妈妈知道:“倒是没想到她家离得这样近……”
林妈妈听着一怔,久久没有作声,直到入夜菘蓝给她铺床,才说了一句:“你家要是方便的话,就帮一帮她吧!”
喜得菘蓝抱着枕头不住地点头,然后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腊八节。
不过不只菘蓝踮着脚地盼,自打进了腊月,家生的小姑娘们差不多都在念叨着腊八。
“腊八那天林妈妈会放假,我就可以家去喽!”双花是这么对着同舍嘚瑟的。
春燕听了呱唧一下就掉了脸子,穷嘚瑟的甚!
然后冷哼一声:“腊八之前指定还得再考一回试,这回我可不要陪你了,你一人考零分去吧!”说着就喊灵璧:“快过来,这小燕子的燕我知道,可这大雁子的雁是怎么个意思啊,我给忘了,你再给我讲讲。”又嘀咕:“干嘛弄这许多一个音的字儿呀,人都给绕糊涂了……”
气得双花直跳脚,繁英扭过头来看了看正坐在通铺上叠衣裳的灵璧,也皱了眉头,就拉了春燕:“你说那个做甚的。”又压低了声音说她:“哪有你这样使唤人的!你可得明白,是你上赶着请灵璧帮你温,可不是灵璧求着你,这样呼来喝去的,我听着都不舒服,也就是青璧妹妹,人善,不同你一般见识……”
春燕不服气:“繁英姐姐,你都说是青璧妹妹了,既是妹妹,给当姐姐的使唤使唤,这有甚的!”说着眨了眨眼睛,就窜了。
看得繁英直叹气。
不比春燕,理直气壮的把灵璧使唤的团团转,实则半个多月过去了,不管是外头进来的也好,还是家生的也罢,小姑娘们都已经进入了状态,不论学规矩还是上课,越发的得心应手,就连秫香如今挨个字儿的顶多学上七八遍,就能会了,可春燕少说还得学上十七八遍,就这都不一定能记住喽。
可不管怎么样,春燕还肯学,双花却是再不肯叫灵璧教她的。就托了郁金,郁金如今哪儿还肯兜揽她,可禁不住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求她,只得硬着头皮上。
只教了两回,郁金就承认她不如灵璧,一没有灵璧那样的耐心,七八十来遍的那么教,二来也没有灵璧那样的本事,再蠢的都能想出各种法子给教会了,实在教不了这样的……朽木。
以自己无能给推了。
就连郁金都教不了双花,其他家生的还没有这样大的脸,自然不敢沾惹她。
于是双花就这么被单下来了,自个儿温,至于效果这么样,旁人不知道,一个屋子住着的这几个小姑娘还是知道些许的。
越是在这过得不顺意,就越惦记家。
越是同小姑娘们处不好,就越容易迁怒于人。
越是知道这些个外头进来的听不得这样的话儿,就越是要拿这话儿来戳她们的心窝子。
“哼,再过四天我就能回家了,让我爹给我做东坡肉,还吃腊八粥、腊八面!”双花扬着下巴,斜着眼睛,清减了些许的脸上是满满的炫耀和得意。
枇杷眨了眨眼睛,就拉着灵璧问:“青璧姐姐,腊八粥是甚的,腊八面又是甚的呀!”
灵璧笑了起来,说给她听:“腊八粥就是腊八节那天熬的粥,我家有甜咸两种味道的,就是加茨菇、荸荠、红枣、栗子、花生甚的……”
只腊八粥灵璧自然不陌生,可腊八面是甚的,她还真不知道,不觉地去看郁金,双花已经嗤了一声:“甚的乱七八糟的,你那也配叫腊八粥?给叫花子都不吃!”
“放屁!”春燕蹭地一记就跳了起来,被灵璧同繁英一道拉住了。
郁金也喊双花:“姐姐,咱们府里可是积善人家,姐姐总拿叫花子说嘴,这可不妥。”
双花咬着下唇,委屈极了,不过更多的还是怨愤,不就是念过几本么,就一个个的上赶着的要捧她的臭脚,就连郁金也一样,对着她姐姐长姐姐短,跟自己说话却非得拿着腔调,她祖母是管事,她爹是管事,她可甚的都不是!
可心里再恨,却也知道哪个是好欺负的,哪个是不好欺负的:“我也不是故意的,还不是被那没见识的给气得。”
说着就不同郁金说话了,只说灵璧几个:“你们那粥,简直粗糙的没边儿了。知道咱们府里头熬的是甚的粥吗?细粥!光是粥米就有十种呢,莲子、鸡头米、菱角、薏仁、江米、粳米、麦仁、高粱米、黄米、小米,再用熬成的红江豆同红小灶汤去煮粥,耐火的先熬,易熟的后放,熬出来的粥颜色纯红,还不见一豆,别提多细润了,这才叫腊八粥。”
“而且不光有粥米,腊八粥之美,都在粥果上,更有十来种呢,甚的小枣、栗子、青梅、葡萄干、糖渍樱桃、杏仁、榛仁、松仁、核桃仁、瓜子仁、花生仁,然后还得把这些白色的诸‘仁’用冷水漂得更白,再分出一半来用红曲同胭脂染红了,摆在粥面上,红白相映,再加上青梅绛枣、黄栗朱樱,又好看又好吃,这才叫腊八粥!”
或是自己所擅长的,双花噼里啪啦一通说,说得春燕直翻白眼,原本灵璧那么一说,想起家里头也熬过这样的粥,还觉着馋得慌,可再听双花这么一说,就觉着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灵璧同郁金却皆是一愣,没想到纵是双花,也确有她的可取之处。
灵璧不禁夸她:“双花姐姐懂得真多!”
所有人俱都一怔,春燕更是狠狠地瞪了灵璧两眼,双花回过神来,嘴角翕翕了半晌,还是翻了个白眼:“要你说!”
可话是这么说,之后的两天,饶是春燕同枇杷,都感觉到了双花的变化,虽然只是说话没那么冲了,却叫本就不大的屋子一下清爽了起来。
只这份清爽没能维持几天,就被打破了。
初七这天夜里头,灵璧同青萍洗漱回屋,走在抄手游廊上,就听春燕一声尖叫:“你就不能洗洗吗?”
“怎么了?”灵璧赶忙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