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便气哼哼的甩起袍袖,径自前行。任由赖灵运在后面不情愿地跟着,嘟嘟囔囔:
“切~!当初约人家打架时说:‘生死自负,各安天命’。现在又寻人报复,我跟你们…尿不到一个壶里!”
冼滁山在前面听着生气,也不停下脚步,甩着头嚷嚷:
“我床下只有一个夜壶,就你那尿xing(黑土地方言),最好不要与我用一个!”
…….
接风宴结束时,北关秋水执意要玉瑶瑾去她的住所——‘存一宿’,意在好好叙旧。
玉瑶瑾的理解是:自己送的礼物太贵重了,北关秋水盛情未了。所以,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就这样,花子祺小两口跟着胖道士,回了住地的顶级居所。事先胖道士答应了,只要他们胜出,便会如此安排。更何况,现在有北关秋水这个大师姐的面子在,明显与玉瑶瑾关系匪浅,胖道士几乎把花子祺捧成了青羊宫的贵宾。
玉瑶瑾则跟着北关秋水,去了她的小院子。
这院子处于两个山崖的夹壁之间,整体呈三角形,背后两面是山,迎面开阔。像是斲思尤奇,特意砸开了崖石,腾出来的一个窝儿,刚好把院子镶嵌在里面。
院内拳石苍台,尺波烟壒,茅檐低垂,墙壁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勤娘子,颇有几分世外寂寞的感觉。(世外仙姝寂寞林。清,曹雪芹)
跟随北关秋水进入茅屋,玉瑶瑾便看到屋子里到处堆积着各种奇异石料,发光的、不发光的,大的、小的,殊形妙状,琳琅满目。不知道的,还以为走进了一家卖石料的店铺呢!
玉瑶瑾兴致盎然的捡起手边一块石料把玩着,随意询问道:
“姐姐收藏的…都是什么啊?金属?原石?”
北关秋水一直在她身后跟着,笑眯眯地看着她拿起一块,放下一块,缓慢前行。随口应道:
“什么金属、原石的?哪有那么昂贵!仅是吾小时候的一种嗜好,喜欢收集一些光彩圆润的石头。什么河沟里啊、沙滩上啊,捡回来放在案几、床头,当做自己的小玩意、小摆件。直到本尊长大之后才知道,这是小孩子…最可怜的一种玩法。可惜…我都捡习惯了…再也改不掉这个…毛病…。”
玉瑶瑾听出她语气里带着一份伤感,明显是在嗟叹自己的童年,有那么几分淡淡的苦楚溢出。登时转回身来,却迎面看到北关秋水盯着自己的闪烁目光,颇有几分怪异之感。玉瑶瑾一时想不明白,便问起方才之事:
“姐姐…不是北关世家的小姐嘛?怎么听上去…?”
这问题把北关秋水从恍惚中拉了回来,当即现出一丝苦笑,背起双手道:
“我母亲不是正室,又早年病逝…吾便孤身一人,在这道门中长大。北关家虽有我这么一位小姐,却是没有人在乎我的死活…。送出来学艺、修仙?都是扯淡的说法!实际上…是怕我碍眼…。而这些伤心家事,我也不愿意说给同门知道。…妹妹不是青羊宫弟子,在你面前…我不需要伪装!”
玉瑶瑾听她如此说话,心中立马乱成一团麻。原来,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外面看似风光无限的北关秋水,身世也会如此凄凉?
联想到自己孑然一身,湖海飘零,便更多几分同病相怜之感。玉瑶瑾不由自主地从后面缓缓搂住她的肩头,想要抵近安慰一下。
可是,北关秋水明显身体有些僵硬,被玉瑶瑾攀上肩头,耳鬓厮磨之下,大有不适之感。便轻轻向前行了几步,有意脱离。
玉瑶瑾知道:孤单太久的人,心底都有一道墙,很容易拒人千里之外。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纵然在雨魒门蹈锋饮血,苦征恶战多年,她也从未与哪个香火姊妹敞开心扉,一诉衷肠。皆是顾影自怜,佯装硬汉。
或许,就是因为两女都有幼年失爱的痛苦经历,才让玉瑶瑾想要坦然面对北关秋水。一面重新挽过她的臂膀,一面悫诚而言:
“姐姐不必难过,妹妹与你——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也是很小的时候,便失去了父母,自己一个人在江湖流宕至今…姐姐的苦…我懂!”
这一次,北关秋水没有再拒绝玉瑶瑾,只是怔然的看了她一眼,便任由她将头依偎在自己肩上…。
两个女人的心被瞬间拉近了,像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姐妹,彼此安慰着彼此。
两人默默的没有再说一句话,玉瑶瑾任由北关秋水摩挲着自己的手背,与她留下一对伤心的倩影,映照着窗棂上皎洁的月光。
似乎,她们都在心中追忆着,那遥远记忆中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