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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净目使

“是我义姐瑾惠。”李香君道。“她是朝鲜宗室之女,是多尔衮的妾妃。她在多尔衮身边潜伏多年,日前此贼去边外狩猎时终于伺机刺杀成功,但她也不幸罹难。如今多尔衮遗尸承德,我们受托向清廷报丧。不料路遇几位好汉。”

“呵呵,我凭什么信你?”中年男人一声冷笑。

“好汉不相信我也罢,只是不要误了大事。”李香君道。

“什么大事?”

“多尔衮服诛后,清廷摄政王还剩下一人,那就是老贼济尔哈朗。而小皇帝福临岁数还小,不足为患。多尔衮的亲哥哥英亲王阿济格,素与济尔哈朗不和,我等回京,正是要向阿济格请命,让他清除济尔哈朗。这样的话,清廷的小皇帝就失去两个人的铺助。大明旧部乘机恢复故土,指日可待!”李香君清楚记得在草园土墙外偷听到多尼和罗科铎的对话内容,所以现在把这些话说出来,顺理成章,丝毫没有显得作假。

多尔衮在边外暴毙,事发时间不久,消息封锁得十分严密,外界完全不知。但多尔衮与济尔哈朗关系紧张,却是很多外人都听说过。所以当李香君说出来多尔衮毙命的消息,又把清廷斗争之事说得言之凿凿,那三个人从震惊到开始有点相信她的陈述。

年轻女子口气软了一些,问道:“你也是反清复明人士?”

李香君听她说“也是”,心里立刻一片雪亮。这三人定是反清复明组织的人,自己押宝押对了。

“是的。清贼入关后,杀人如麻,侵我家园,外子和我都痛恨不已。如今鞑子贼首服诛,正是可以传檄天下,召集大明各地义师北伐复明的良机。而我们正要去北京,挑动清廷内部出现内讧,则北伐获胜的机会更大些。请问三位英雄是?”李香君道。

那三人再次交换了一下眼神,那中年男人抱拳道:“如此确实得罪了。我们原本是嘉定人。弘光元年,鞑子攻陷嘉定,颁布剃发令,我堂兄朱瑛率众起义,但被清狗血腥镇压,三屠嘉定,我族人多数蒙难,家中只剩下我和弟弟、弟妹三人。我们逃难到此,是因为这里离北京不远,深入清廷腹地,我们正联络各处反清豪杰,伺机报仇雪恨。”

“敢问高姓大名。”李香君道。

“我姓朱名瑜,江湖人称‘绵里针’,这是我弟朱琅,人称‘秀面生’,我弟妹陆正彤,人称‘女探花’。”中年人道。

“两位朱大侠、陆女侠,失敬。民女闺字姓吴名香,南京人士。外子姓侯名朝宗,河南人士。我义姐刺杀敌酋成功,只是初捷,还请三位英雄高抬贵手,放我们入京,徐图复国大计。”

朱瑜和朱琅、陆正彤聚头低声商议了一会。朱瑜转身对李香君道:“吴女侠,我们兄妹三人迁居直隶数年,五年前,我们投入了本地大乘教门下,信奉弥勒,炼丹治药,渡化世人,反清复明,并在这里开设这家客栈,以此为基地,广结天下反清志士。今日听你所言,清狗头目多尔衮已除,居功甚伟。适才听说还有长远打算,甚感钦佩。不如你们也加入大乘教,天父地母,共谋大计?”

李香君心想,为逃今日之劫,只好向他们和盘托出了,便道:“实不相瞒,我在南京已经加入地藏菩萨神教,本教教主洪如海。不知阁下是否曾经耳闻。”

“秀面生”朱琅说道:“可是‘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思如秘藏’的地藏王菩萨神教?”

李香君道:“正是本教。本教以本草医护见长,也是为普渡众生,助弱安民,扶助困苦,我们严遵‘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思如秘藏’的教义,蜇伏民间,徐图大计。洪教主是杏林世家,一直隐居栖霞山,但本教教众遍布江南江北各地。在下不才,正是地藏菩萨神教门下,日光化天道莲花净目使。”

朱瑜道:“久仰,江湖传言,洪如海教主旗下共管辖六个道门:檀陀地狱道,宝珠饿鬼道,宝印畜生道,禅光修罗道,除障化人道,日光化天道。原来吴女侠也是江湖中人!”

朱琅拱手道:“在下听说过宝珠饿鬼道左使、“神医丐”赵大夯赵老前辈,还有檀陀地狱道左使、“冷面杀手”范慎行。”

李香君道:“都是同门师长。”

陆正彤也拱手道:“真是同道中人,差点伤了和气。”

李香君道:“日光化天道左使、‘金笔修罗’吕正,是本道门首领,我是本门副使。畜生道左使、“快刀侠”陈亦璋在南京失陷时战死。修罗道左使、“千里追风手”秦以风在南京沦陷后失踪。化人道左使、‘神女剑’高倩还留在总舵。”李香君对地藏神教的了解还停留在四年前她从教坛离开时的情况,但说出来足以证明她了解地藏神各分舵情况,以期能够得到对方三人的认可。

朱瑜又问道:“贵教洪教主素来擅长炼丹制剂,江湖上传说他正在设法炮制‘改头换面水’,不知是否已经制成?”

李香君早就和总舵失去直接联系,对于这个传言一无所知,只好打个哈哈,道声:“炮制多年,进展缓慢。”就糊弄了过去。

朱琅对朱瑜道:“多亏今日吴女侠没有被麻翻,否则咱

们一刀一个,不仅误了大事,还会和地藏神教结下梁子。”

李香君道:“几位英雄也是为了向清廷鞑子报仇索命,不过,现在看来,我们须要从长计议,不宜图一时之快。”

陆正彤把玉佩交还李香君,道:“那么姐姐意下如何?”

李香君接过玉佩道:“你们设伏下药,行踪已经暴露,所以你们也不宜在此地久留。不过,你们可以劫走这些清兵的马匹、兵器,到外地暂避风头。这些官兵以为遇到流寇大盗,丢了财,但保了命,也只能作罢。我还须按计划行事,继续前往英亲王处报丧,并动员他‘清君侧’,除掉另一名摄政王济尔哈朗,最好让他们狗咬狗,两败俱伤。”

朱瑜和朱琅夫妇商量了一下,觉得李香君的计策可行,便道:“吴女侠,那今天多有得罪。我这‘陀罗散’药性不大,二个时辰左右自解。所以你不必担心,你夫君、女佣、小孩和那一众清狗都死不了。我们把这些清兵的马匹物资带走,到外地卖掉。今天得知狗贼多尔衮已经被诛,已是天大的喜讯,我们嘉定三屠的大仇已经部分得报!我们也会把这喜讯在江湖上广为传播,让江湖朋友和天下百姓们一起高兴高兴!”

陆正彤心细,接着道:“只是姐姐怎么向那些清兵解释?”

李香君略一沉思,道:“无妨,我自有主意。”

三人即刻收拾家当,又在那些官兵身上取下一些随身金银饰物,制造成下药谋财的现场。三人出门把清兵的马匹牵了,便与李香君道别。

朱瑜道:“大乘教和地藏神教虽然所拜神佛不同,但都以反清复明为使命。今天吴女侠以安忍不动、静虑深思的心念,取得诛杀清狗头目的大功,确实令敝教深感钦佩!他日有机会,定会去贵教拜见洪教主尊上,共谋复兴大计!”

朱琅和陆正彤也上马抱拳道:“多有得罪,愿江湖不远,来日相逢!”

说完,三人赶着马,向西绝尘而去。

目送三人离开,李香君想,多尼醒来后,我该怎么向他们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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