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子祁没有说话,只是抬眸看了连枢一眼,然后垂下了眼眸,静静地沉默着。
澄澈无澜的泉眸此刻有些微微深沉,看不出任何情绪。
马车车厢之内。
一片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连枢掀开竹帘往窗外看了一眼,面前是赫然地写着玉府两个描金大字的华贵府邸。
玉子祁看了一眼玉府,又看了一眼连枢,问道:“可要去桫椤之林看看?”
连枢眉梢一挑,绝魅的容颜上带了一抹潋滟的浅笑,“自然,听闻桫椤之林放眼整个上京都是顶好的居所,本世子还从来没有看过呢!”
玉子祁将马车车门拉开了一条细缝,对着外面的出岫淡声吩咐,“绕过玉府大门,顺着这条路一直走。”
听着玉子祁的话,出岫并没有任何动作。
“就按玉子祁的话吧!”直到连枢妖娆邪魅的声音传来,马车才缓缓行了起来。
“还真是听你的话!”玉子祁看了一眼连枢,声音依旧是淡淡的。
连枢唇角一勾,“那当然,出岫可是我的人。”
出岫,轻飏,暮辞,流风,回雪,这些人中,出岫是最早来到她身边的,当年她离开上京前往天穹,身边唯一的人也就只有出岫。
他们是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便是轻飏等人,也是比不上的。
她的人?!
闻言,玉子祁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眼,有些微凉如雪的目光透过那条细缝落在了外面驾车的出岫身上。
出岫正在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握着马鞭,双腿还悬空地轻轻来回摆动着,忽然就感觉到了背脊升腾起了一抹凉意。
整个身子都抖了两下,心中暗自纳闷:这天气也没有那么冷啊!
在出岫似乎是想转身看车厢之内的时候,玉子祁修长如竹的手轻轻一带,似是漫不经心地将车门细缝给带上了。
在带上之前,凉淡的话语从细缝缓缓飘出,“顺路左拐,沿溯溪而行便可抵达桫椤之林。”
连枢眉头幽幽一挑,神色玩味而又戏谑地看着玉子祁,似笑非笑地开口,“你和玉家的关系都已经紧张到连正门都不让你走的地步么?”
然后不给玉子祁任何说话的机会,丹凤眼中邪魅的眸光径自转为了同情,用那种玩笑的语调笑着说道:“玉小七,你还真是可怜!”
“麻烦连世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将眼中的幸灾乐祸稍加收敛一下。”玉子祁看了一眼连枢,不咸不淡地掷出了一句话。
他和玉家的关系,名存实亡,现在仅限于他占了玉家嫡子这个名头而已。
桫椤之林在玉府中最为僻静,是独立于玉府之外,可自成一户。溯溪可以直接通到桫椤之林,省的他走正门与那些人打交道,更何况,连枢还在这里,他并不想因此坏了连枢的兴致。
连枢弯唇笑了笑,取过一旁的茶壶,沏了一杯茶顺着案几推到了玉子祁的面前,“喏,本世子请你喝茶。”
玉子祁侧了一下眸眼,“安慰?”
连枢将披风取下来放在竹榻之上,一只手支着下颚,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轻叩着面前的案几,对着玉子祁点了点头,“算是吧!”
玉子祁端起了面前热气氤氲的清茶,清幽淡然的茶香渐渐弥散在车厢之内,水雾之间,有些略微模糊了他的面容。
对于这些所谓的至亲,很多年前他就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眸眼余光落在了竹榻之上红衣潋滟的少年,那双淡薄的眸眼之中,还是有些微微回暖了几分。
连枢虽然看上去邪魅妖娆,张扬恣意,永远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玩味神色,但在有时候,心肠又会很软。
就是那种一下子暖到心里的感觉。
连枢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玉子祁。
溯溪是一条小溪流,沚水的分支。
因着是从染苑流下,溪水之上,还飘飘零零地泛着不少的杏花。
溪流左岸是成行的柳树,新抽出的柳芽还是那种嫩黄色,叶片儿都是一小片一小片,像是嵌在细长的柳条上一样,随着微风轻缓地来回拂动。
右岸则是一排桃花,各自盛放,一树灼然艳丽,就连地上,都铺了厚厚的一层桃花。
连枢不知道何时已经将竹帘用细绳卷了起来,一只手搭在窗沿之上,另一只手在空中拈了一瓣飘来的桃花,“其实溯溪这里的景不比染苑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