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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他没有跟上来就好。 沐芸芸只希望跟人不要有太多的牵连。 行了几里,沐芸芸蓦然发觉,耳边有凛凛盔甲耸动之声,沐芸芸脑海里快速闪过什么,她眸光动了动,快步跑到前方寻看。 旌旗凛凛。 这样的旗帜颜色让她生出几分亲切。 每当靠近地界时,附近总是会有亲兵巡视的。从前她领略过,现在她也领略了一回儿。 而那个在队伍最前端领队的男子不同于其他身穿铠甲的人,他周身极为华贵,身披的大氅毛色极好,防风性很强,打眼望过去是一个毛绒绒的人,却有着一张极冷的脸。 他,他是敏明,中州里,敏珩舟的弟弟,敏明,这个孤寒的少年在地域辽阔的中州,也是个在哥哥面前极温软的少年。 沐芸芸被束上双手送到这个少年面前时,原本被她用来杀人的短刀已经被她尝试用擦拭鲜血后被她又藏回前襟内,连日来的饥寒交迫让她筋疲力尽,不知摔了多少次,当她再抬起眼时,就看见极冷少年居在马上睥睨俯视的目光看她。 如同看垃圾一样,沐芸芸对他的双眼再熟悉不过,他和敏珩舟是两个差别,一个是人间温润公子,一个是死鱼眼冷漠少年。现在她摔倒抬眼看到,已有些恍惚,一直以来紧绷的弦似乎松动了。 “你是奸细!在那鬼鬼祟祟探听什么,从实招来。”士兵提问在沐芸芸身旁的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抓到的男子,那哭喊声令沐芸芸紧绷的弦再度绷紧,她抬目。 一个人头滚落到她跟前。 那居在马上的少年已风姿有仪从马上落下,拿着心爱的蛇皮鞭向沐芸芸走来,沐芸芸微愣,忘却了身上的疼痛和疲累。 她可忘了,敏珩舟这位弟弟虽然在哥哥面前装得很纯良,可向来讲究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现在自己这幅尊容谁还能认出曾经不可一世的十四公主会落魄成这样,只怕要当成奸细,一并处置了。 想到此处,沐芸芸在寒天里再度生了冷。 “敏、明,” 艰涩沙哑的声音响起,一位在敏明旁边的将领略微疑惑的看向她,这两个字却用了沐芸芸身体里极大的力,她的喉咙干涩发炎,一直在野外奔波,身体极限其实已经到了极限,她说完之后,心中砰砰而跳,那个孤寒死鱼眼少年也果真被这细微的声音吸住目光,寻她看来。 那个眼神从上而下打量她,似乎在想,这个满身污脏布满鲜血的乞婆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能有疑惑的,敏明真容甚少有人见过,而这个乞婆居然能准确说出和认出,敏明并不觉得这个乞婆能认识到他并叫出他的名字,可是现在就是叫出了。 沐芸芸见他眼里有疑惑,心就渐渐平静下来了。 可她干涩的喉咙如带血般生疼,她很难发出声音。 敏明勾起一个薄凉的笑,凝视着这个满身鲜血的女人,最终定在女人英气不失柔媚的双瞳中,便是全身脏污,这双眼仍是最亮的明珠。 真讨厌的一双眼,跟某个女人很像。 在蛇皮鞭抵在她喉上时,血腥气在她喉里蔓延,沐芸芸就看见少年两瓣唇一动一合的张嘴说:“敢这么直呼我名字的人已经死了。”那嘴一张一合的,吐出来的冷息,就像蛇信子吐舌时,让沐芸芸感觉到自己被蛇缠上。 沐芸芸嚅动了唇,张了张嘴,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直到有人从她身上搜出那把无论如何都擦拭不干净的短刀时,这把短刀也被递到了敏明面前,寒光微闪,她的心悸无力,好想那把能送人入地狱的短刀能回到她自己手里。 敏明拿过这把短刀,并举起来闻了一下,唇上很快露出邪恶的笑。沐芸芸直达骨子里对生存的渴望是很强大的,就算前生是那样郁郁而终,她始终不敢正视自己的过往,可是现在,她能感觉到血的温度,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这是活着呀,活着的感觉,似乎从来都不错。 “敏、敏、”几乎无意识的,她再度喊出了声。 声音也是一个极陌生的沙哑声音。 “南、洲、” “将她带上。” 士兵将沐芸芸扶起,她艰难抬头,看清了那孤寒少年眸底的寒凉。 不是在兄长面前那温温少年的模样,却像阴毒狠辣的毒蛇少年。 锦衣华袍,玉带缠腰,矜贵万分。瘦瘦高高,却异常结实,这个敏明,据说是敏珩舟捡回来的弟弟,直到他再度转身拎着那脏污的短刀回眸看她。 沐芸芸一怔,不知是不是连日的疲惫,眼下她这张被血被泥布满的脸,凌乱的乌发,有着几近破碎的感觉,就这样呈现在敏明

眼里。 “你杀过人。” 就一句话,却比寒天还令人寒。 沐芸芸苦笑:“…自、保。”张口无声,可敏明却看懂了她的唇语,他的目光落到她的唇上,乃至她颈项处,听声音,看来这个女子喉咙发炎了。沐芸芸沉碎的眸翻涌不断。敏明稍顿,说道:“你不怕?” 沐芸芸犹似受了刺激,摇摇头。 怕吗? 不怕。 一个女郎从国破,流落到强大政权里,又出来,一路走来,见过的,遇到的,碰到的,数不胜数,能怕得过来吗?只要哥哥还活着,她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一切都还有挽回的希望,她就更不会怕了。 “你这双眼晴很像一个人,”他说了一句,寒风啸啸,他的面颊在风里很冷,一个很讨厌的女人,但是她死了。 熹微又下雪。 单薄的衣衫让她愈发浑噩,积雪似雾里。 “停,” 敏明看着跌跌晃晃的女郎,仆从见主人叫停,自也停住,见女郎几欲摔倒,仆从只好扶住这味老冲天的女郎,“明公子,她要摔倒了,让人架着吧。” “你抱着她。” “不必多言,勿要因此耽搁行程。” 仆从有些犹豫,敏明却不再给他眼神,挥鞭策马扬鞭入城。 留下仆从,只好将极轻的女郎抱在怀里。 屋内的地龙烧得特别旺盛,沐芸芸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样温暖的环境中醒过来,甚至她感觉自己的背都有些热,热得冒汗,浸湿了后背,连带着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现在很黏腻和不可俗说的臭。 她伸出手,指骨动动,都是像被重新组装的疲累,身体上其他部位稍动都是一样的,大概她是真的累了,一个人行了那么多路,绷紧了心弦,一但摔倒了,要么永远沉睡过去,要么在这样温暖的环境中醒过来疲倦感很重,经历过疲累的人都会知道这种感觉,她在这双手上也看到生满了冻疮,布满了沧桑。 她叹出了一口浑气,喉咙牵动仍是生撕般的疼,她的身体就像拖了许多重物非常沉重,也许是病了。 下一刻,药丸被送至沐芸芸嘴中,凉意从唇齿间漾至全身。 “多、谢、”依旧无声。 “…敏、敏,”她的嗓子依旧撕扯的疼。 孤寒少年远远落坐,看着她,脸目有一半在光里面,有一半在影里面,三木关的寒冬和达其实没什么两样,到冬天后都是能将冷到冻死的,就连视线看人看景,都是透落着股冷调。 就像现在这个孤寒死鱼眼冷漠少年给她的感觉一样。 敏明。这个少年,沐芸芸没有跟他接触过多,对他的记忆甚至停留在前世,隔了一世之久,已经有些模糊了,重生归来沐芸芸第一次看到故人,第一次看到跟中州有关的人,第一次感觉可以撼动了那悲泣而无望的前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离那可怕的前世很远。 事在人为,不是么? 往好点想,自己并没有像前世那样百般掩面自弃,身陷囹圄,顶撞肃王,令得肃王看她很严,对她极为酷严,现在通过努力已经离开了肃王阵营了呀,而且现在,自己也接触到以前的人了啊。 沐芸芸看着他身上暗玄金色华服上的金纹,目光再抬眼看向少年时,孤寒少年那吊梢凤眼平平淡淡的凝视她,敏珩舟这位弟弟擅用毒,毒和医一脉,倒不是别的,敏明皱眉的看着她,捏着玉瓶的手把玩。 沐芸芸尝试着用嗓子说话,可是声带还是受损,并不能发出声音。她张了张嘴,抬起倦怠的手比划着。 孤寒少年眉眼一动,他又读懂她的意思了。 沐芸芸唇已有点松,跟聪明人打交道其实感觉不错。 敏明转身去取了笔墨。 沐芸芸眼见那高佻少年转身,心中生出了些希冀,许是那药丸作祟,沐芸芸感觉现在全身没有那么倦怠了,两人遥遥相望,沐芸芸接过纸笔。 沐芸芸下榻,在案桌上铺开纸纸,落下笔墨,写毕,转而将目光看向孤寒少年。 敏明略一垂眸,一刹那,那脸色变得好生动,看她,瞧她,冷漠脸上少有的情绪波动,细细瞧看,确实和那个可恶的女人长得有几分神似。 敏明再一想靠近时,就闻到来自女郎身上不可诉说的异味。 是呀,自从达出来后,她就一直处于一个紧绷的状态,再也没有清洗过身上了,大半月有余早就有味了。对于一个曾经很爱洁的人来说,这是一个折磨,但是和生命比起来,沐芸芸发现自己对这身异味有说不出的安全感,这身异味也替她驱散过一些人

啊。 因此她看到少年蹙眉隐忍的样子时,也在苦笑。 他强行不顾这异味的冲激,猛瞧她,沐芸芸被他盯得有点毛骨悚然,最后他用来抚住她的面颊,别开,看她耳后,一个月牙型的胎记清晰可见。 孤寒少年的一双凤眼戾而气。 大闵十四公主天生有半只月牙型胎记居于耳后是隐秘,甚少有人知道,但敏明就是知道。 颜色。 位置。 形状。 他都曾在另一个人相反的位置见过。 将十四公主的半只月牙和那个人的半只月牙合在一起,那就能合成一对月牙,是被长辈祝福的佳偶天成。 沐芸芸见他脸色好新鲜,神色松动,可他面再反应时就变回那个孤寒少年了。 沐芸芸伸手摸了耳后,涩意在心中漫延,想到发生在自己身生的一切,从未如此厌过这“天造地设”的胎记,可也是这“天造地设”的胎记,让敏明心中明明灭灭的。 看她眼神湖面翻涌,忽然发问。 “你的暗卫呢?” 沐芸芸嚅动了嘴唇,想说话,可是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说起,所以她就是一幅有些沉默的样子,清瘦的脸庞尽是唏叹。 敏明深吸了一口气。 敏明没再问下去,唤了仆从打来清水。 他走之前同沐芸芸说:“你有味了,你先将自己收拾干净再商讨吧,”他脸色不太好,许是想到了什么,话音稍顿,凤眼稍戾,他望向她,“你一个人走那么远,是要去找哥哥吗?” 女郎闻言,又想嚅动唇角。 敏明见状,“你不用说话,我知道你想什么。” 敏明几乎是留着一个背影给沐芸芸看,“你的身体很虚弱,先休息缓过来再说吧。”他有些烦躁,甚至他感觉这个女人的出现打乱了他的一些计划。 在她寻来的目光时,敏明有意避开她的探视,错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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