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誉王拿着古琴，瞥见灵簌额角的肿包，恶劣笑道：“咱俩的也是多灾多难。” 灵簌叹息了一声：“我总感觉今日的九皇子不大对劲，貌似很不喜欢我靠近。” 尚誉王被她的话逗笑了：“哪儿是今日，他本身就是个怪胎，我看见就厌烦。还有你，以后也少接近他，他有什么好的，长得一副让人讨厌的脸，偏生你就爱往他身边凑，好了吧，吃了苦头了吧。活该。” 灵簌反驳：“不是的，他之前还还算是接受我的，我初次见他时，他还问我会不会再来看他。可能上次我没有听他的话，他就生气了。哎心胸真狭小。” 尚誉王道：“他的生母是嘉妃，长得倒是如花似玉，据说是父皇凯旋遇到的江南一代女子，后来被带进宫，早些年也确实受到父皇的疼爱，但后来生祁夜弃时，漫天飞来血鸦祝贺，整整三日，皇城黑压压的一片，不见天日。术士诊断，说是不祥之兆，而且那年，凤城城门也失守了，父皇不得不信，从此就冷落嘉妃，连着祁夜弃一并冷落不顾。” 尚誉王见灵簌蹙眉，又道：“这就算是好的了，当年朝廷可是联合奏要处死嘉妃，父皇还是有些怜悯的，不管不顾可是对嘉妃和祁夜弃最好的结果。” 灵簌回到祈福殿，宁公公又迈着小脚来找她：“巫师大人，陛下请您去昭德宫一趟。” 昭德宫？ 那不是娴贵妃的住所么？ 看宁公公满头大汗，是出了什么事么？ 灵簌没多问，跟着宁公公过去，一路上，宁公公再三强调要谨言慎行，圣上大动肝火，刚刚责罚了太医院，可千万别再出岔子。 娴贵妃这些年风头正盛，前不久不知怎的突然昏倒了，御医诊断，以为是感染了风寒，吃些药就好了，结果卧床半月了，还不见醒。 可御医也束手无策，娴贵妃的脉象都很正常，看不出哪里有问题，圣上便让灵簌过去看看，看看是不是中了什么邪。 隔着青丝屏风，外间的下人垂手侍立，见灵簌进来，纷纷让开了道。 宫女接过灵簌身上的披风 ，带着她绕到后殿。 榻上的病弱美人此刻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锦裘之下的身躯单薄而瘦弱，泛着一种恹恹死气。头发也失去了光泽，有些凌乱，圣上拿着梳篦慢慢梳理打结的发丝，生怕弄疼她似的。 灵簌道：“陛下，我来照看就行了，您先回去吧。” 圣上道：“朕想等她醒来。” 灵簌不再多言，搭上她的手腕，她的脉象确实如御医所言正常，施法也没有看到任何异象，到底是哪里错了？ 灵簌去问伺候娴贵妃的饮食起居的宫女，“娘娘最近的饮食可有什么异常？” 宫女歪着脑袋，想了想摇头：“娘娘最近的饮食都很正常，跟以往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不过” “不过娘娘最近突然喜欢上了吃桃子，每天都要吃好几个，前些日子，司膳司又送来些。” 灵簌突然想起一个月前，她去紫宸宫时，看见桌上的桃子诱人，圣上还特意送给她一个，后来见到九叔，便顺手把桃子给了他，也不知道他吃了没有？ 当时只觉得这季节还能有如此果香四溢的桃子，栽植的人确实确实有些本事，现在想想，背后直冒冷汗，灵簌紧张至极。 灵簌道：“那桃子呢？去给我端上来。” 宫女端来果盘，上面的桃子依旧鲜美香甜，垂涎欲滴。灵簌拿起一个，从袖口掏出匕首刮开，果肉香味扑鼻，从外表跟正常的桃子无差别。 宫女疑惑：“大人，这桃子有什么不对劲么？”她瞪大了眼睛，也没有看出不寻常的地方。 灵簌没理会宫女的疑问，眯着眼睛盯着桃子，只觉得这桃子在她的注视下居然缓缓流出了血，滴落在手心上。 果肉表面，有东西在蠕动，眼睛、鼻子、嘴巴好像是个婴儿人脸，匕首划破了婴儿脸颊，流出殷红的血液，它疼得眯住了眼睛，感觉下一秒就要放声大哭。 饶是灵簌也是被吓了一跳，她眨了眨眼，再次去看那根本不是血只是果肉汁水罢了。 灵簌道：“负责送桃子的是谁？” 宫女道：“是尚食局。” 灵簌道：“带我过去。” 虽已立春，但严寒的风雪还未消散，一棵桃子树生得枝繁叶茂，绿叶犹如涂上蜡般光亮润滑，与四周光秃秃的古树形成了鲜明对比，硕大饱满的桃子点缀其中，引诱人们采撷。 甫一进去后院，果香味就包裹住了人，庖厨解释道：“这个桃子树一直就栽种在这里，以往也是青枝绿叶，四季不败，但今年尤盛，还
结出很多果子，果子看起来很鲜美，比采购来的还要好，于是我们就把结出的果子分发给后宫了。大人，这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严重着呢，这根本不符合季节规律，大冬天怎么能结果子呢。 灵簌指着树根道：“去命人把这里给我挖开。” “啊？”庖厨震惊。 几个宦官拿着锄头把土刨开，树根裸露无疑，再往下刨，锄头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刨不动，宦官又拿来铲子铲，累得满头大汗，土壤纹丝不动。 灵簌捻了个诀，一只灵蝶飞向土壤深处，顷刻间，地面浮动，像是有蛇在动。 灵簌抖出符纸贴在地面，道：“给我挖！” 果真有东西藏在里面，不是蛇，是几块碎裂的骨头，怨气极深，挖出来还冒着黑气，众人大骇，往后退去。 白骨有些年头了，表面覆盖一层黄斑。灵簌拾起来白骨一个个拼凑一起，是一具头骨，准确来说是一具被碾碎的头盖骨。 这人生前该是遭受了多大的酷刑，才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灵簌修复好骨头，目前还不确定这具头骨的主人是谁，考虑到会引起人不必要的恐慌，灵簌决定先带回祈福殿观察，道：“今日之事，不许声张出去，谁要是敢泄露出半个字，我拔了他的舌头。听明白了么？” “是，婢子谨听大人吩咐。” 灵簌将头骨放到红色罗帕上，周围缠绕许多红线，红线上贴着符纸，繁复的咒在昏暗的烛光下熠熠生辉，少女低声念着招魂法诀，片刻，头骨泛着骇人的光泽，黑气缭绕，吹散了少女长发。 “啾，小主人，你千万要小心啊。”森森担忧道。 灵簌道：“放心，我会注意的。” 灵魂感应，这是仙界中化解怨气的法子之一，通过招魂仪式与死者建立灵魂交流，了解死者的夙愿并且替死者完成，以此来彻底化解死者的怨气。 但在此过程中，施术者一定要做好绝对的防御，但稍有不慎就会困于幻境中，再也醒不过来。 灵簌道：“森森，天亮之前，我若是还没有醒过来，一定要剪断红线。明白么？” 森森眼泪汪汪：“小主人一定要保重，千万别出事。” 灵簌扯掉符纸，白光乍现，冷风怒吼，森森眯着眼睛躲在柱子后面，待白光消失后，森森探出小脑袋，灵簌已经无意识的躺在地上了。 好黑啊！ 伸手不见五指。 灵簌抬手施法却觉发现毫无反应，这是另一个空间，死者为大，自然也由死者来操控。灵簌只好作罢，摸着黑继续往前走。 前面有光源，灵簌飞快靠近走出了黑暗 。 重华宫？ 灵簌疑惑地扫视四周，这是重华宫之前模样，朱墙黛瓦，雕栏画槛，殿内水晶玉璧，珍珠帘幕，宫灯将室内照亮的金碧辉煌，里里外外都透露着奢华的气息。 相比之下，现在的重华宫简直衰败的不成样子。 忽然，乌云密布，寒风乍起，灵簌不禁打了个寒颤。以往，即使是下雪天，她有灵力护体即便穿得单薄也不会感受到冷，但现在不一样了，她跟凡人无疑，也能感受到季节温差。 灵簌抬头望向天空，黑压压好似要滴下墨水，大片黑色乌鸦盘旋在空中。 紧接着，殿内传来妇人的痛苦叫喊声，撕心裂肺，让人揪心。 “娘娘，用力啊，就快出来了，您再用些力——”产婆不断鼓舞着。 “不行啊，娘娘昏过去了，怎么办。” “你去把药端来，快去。” “不行，这碗药下去，娘娘以后都没有怀孕的可能了。” “这可是皇子，皇后娘娘交代了，要保小的，快去！” 其中一个产婆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又跑进来，手里的多了一碗浓黑刺鼻的药水。 “扶起来!” 老产婆撬开妇人的嘴，把药灌了进去。 瞬间，被褥下鲜血直流，紧接着孩子的哭啼声响起。 宫女们一个个端着水盆进去，又一个个端着出来，泼在院子中，满地血水，险些溅到灵簌身上，她隔着琉璃镜面的窗户看见了塌上之人。 住在重华宫的人，除了嘉妃还能有谁。 天空上飞来的乌鸦越来越多，凄凉的叫声下，朱门外的人也散去了一半。 灵簌看清了来人，是圣上。 那孩子应该就是祁夜弃。 <
r> “陛下，是皇子，是小皇子。”产婆抱着孩子出去，却不见圣上的身影。 一个身穿艳丽华服，头上带着金钗步摇的女子走了进来，伸手就要接过产婆手里的啼哭婴儿。 产婆警觉地往后一躲，避开了她的手。 女子面带愠怒，讥笑道：“陛下走了，以后再也不会来重华宫了，你们娘娘失宠了。”说着，一把抢走了襁褓里的孩子，孩子感受到疼痛，更加卖力放声大哭。 “陛下陛下”嘉妃从床上滚下来，不顾身上的疼痛就要出去寻找圣上，却被女子一脚踹到在地。 女子把孩子递给身后的宫女 ，一把扯住嘉妃的头发往外走，迫使她抬头去看天空，“陛下早就走了，他连见你都不想见，你也不看看你生出来个什么妖魔怪物，招来漫天的乌鸦，闹得满城心神不安，这可是妖祥，你生的可是妖怪。” “你胡说！你胡说！”嘉妃挣扎开束缚就要去抢孩子，却再次被人踹到在地。 灵簌上前搀扶，手指却穿过了她们的身体，她碰不到。 幻境中，所有东西都是都是真实的，唯独人是虚构的。 灵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子踩在嘉妃手指上，不断碾压，直至骨头碎裂。 “你就是个狐狸精，你生出来的孩子也是个妖物。哈哈哈一个贱人胚子，妄想得到圣上的恩宠，做梦！” 嘉妃呕出一口鲜血，痛声道：“你、你分明就是在报复我。” “就是在报复你又能怎样，贱人，你活该！” 她大笑，笑得前仰后翻，几欲疯癫。 忽然，郁黑的天空幔裂一条缝，刺眼的闪电下，女子如同鬼魅，笑声不止。 雷声滚滚，震耳欲聋，顷刻间大雨倾盆而下。 灵簌也终于看清了那女子的脸，是娴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