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亲缘淡薄——这话也不尽然。
太阳西沉时,二皇子段廷威来了。
“十弟怎会受这样重的伤,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段廷威逮住正在给十皇子抓药的医正一通质问。
随营的医正,是个面皮发黄,上唇留着两撇山羊胡的中年男人,平日里应是医帐内一群医官的头儿,此时当着下属的面被二皇子抓着衣襟质问,面色不大好,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
“老臣只负责救人,至于人是如何伤到这般地步,还得问他自己。”
段廷威声音有些愠怒:
“你这话说的,倒像是十弟自己把自己弄伤一般!”
医正扯回自己的衣襟,后退一步,冷冷道:
“老臣什么都没说,殿下也不要凭空猜测。”
一旁围观的朱祁玉陡然生疑,她是听见了太子述说十皇子受伤的缘故的,姜熙萍将十皇子带进医帐时,也和医正复述了一番,这名医正当时什么都没说,这会儿二皇子质问时,却未将太子近卫的说辞转述于他。
段廷皓的伤是否另有隐情?
可这位医正回复完段廷威后,就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再未发一言,留段廷威一人在段廷皓的病榻前转来转去,生着闷气。
段廷威注意到了趴在榻底的大狗,摸了摸她的头,喃喃道:
“十弟今日进云杉林,是带着你的吧,要是你会说话就好了,谁知道这小子在那林子里又碰上了什么……”
其实朱祁玉也不清楚十皇子究竟遭遇了什么,毕竟他们走得并非是宫廷禁卫们特意开过的路,路上全无标记,皆是崎岖不平的原生态山野小径,甚至有一段时间她还没跟上,落在了后面。
云杉林这么大,若是没有碰上正好在里面转悠的太子一行人,只凭她的识路能力,还真不一定能走得回来。
然而段廷皓似乎没这种顾虑……
他真的只是想单纯地带她出来转转吗?
……
段廷威又抓住几个小医官,交代了一番。
那几个小医官完全没有医正那么大的架子,在段廷威训话时,皆点头如捣蒜,等段廷威要离开时,还殷勤地给他掀帐帘。
朱祁玉听到了药柜前传来的一道冷哼,不轻不重。
段廷威出帐的脚步顿了一下,也未回头,大步地迈进了冰天雪地。
朱祁玉愈发觉得这位忙碌个不停的医正很不一般。
夜幕降临,帐内起了火烛,今日的医帐内只有十皇子这么一个昏迷不醒的伤患,小医官们闲得趴在桌台前聊起了天。
“铛铛”的声响从药柜前传来,医正敲着手上的秤杆,语气不耐:
“没事干了就回去休息,少在这碍眼。”
医正态度虽不和善,吐出的话却正是小医官们希冀的,外面天寒地冻,谁不想早点回自己的小帐内升火休憩?
小医官们强掩着脸上的欢喜,迅速收拾东西走了,诺大的医账只剩下二人一狗。
这时,医正悠悠迈步至榻前,冲着面色青白,气息微弱的十皇子冷哼:
“人都走完了,殿下现在可以醒过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