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憾儿苦笑了一下,安慰黄溪午:“别这样,咱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孩子,向来婚姻不由自己,有什么稀奇。”
话不能再往深里说,当初黄溪午还不是哭哭啼啼上的花轿?这一次倒是情愿了,却又成了唐憾儿被唐照秋拿捏的把柄,唐憾儿因他接受了这桩交易,他还好意思抱怨?
眼见着黄溪午又要掉泪,唐憾儿赶紧拿帕子遮他的眼,嗔怪着:“行了行了,眼睛都肿了,下午还见不见人?”
黄溪午过意不去,主动接过来自己擦,结果正看见帕子角上阮梅宁绣的一枝绒花,便将那方手帕半是赌气半是撒娇的往唐憾儿怀里一丢,抬袖掏自己的来用。
唐憾儿见他没事了,成心逗他一逗:“哟,瞧着碍眼了?那你绣一条给我。”
“才不,叫阮侧君以为我小家子气,于琐碎事上争竞。”
唐憾儿想到之前阮梅宁那几句话,忽地笑了一声:“他是绣了许多物件,但有一样从来没有的,你来绣吧?”
“什么?”黄溪午好奇,看唐憾儿那满屋子的绣品以及身上穿的用的,阮梅宁竟还有漏下的?
唐憾儿伸手在黄溪午头上眼睛上比划了半天,才拿手示意给他看:“这么长,这么宽,叫做什么好呢?回头我想个名字。”
黄溪午更懵了:“到底是什么?”
“哎呀,就是房里那个的时候、给你蒙眼睛用的嘛——唔——”唐憾儿硬掰开他的手,故作恼意,“你又捂我嘴,越发放肆了!”
黄溪午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背对着她,也不说话。
怎么的,这是吓着了,还是惹恼了?
唐憾儿跟着走过来,小心歪头瞧他,结果看到了一张红透的脸,“噗——好好好,不逗了,别恼别恼”手忙脚乱的把人抱住哄。
“青天白日的,妻主你”黄溪午话不完整,气也不是恼也不是,又羞得不得了,把人推了推,没推动,只好由她抱着,只赌气不说话了。
“我的好溪郎,别恼,我送你个礼物,给你赔罪。”
“是什么?”黄溪午又没忍住诱惑,天真的发问。
“喏,新制的,干干净净,绝无旁人共用。”唐憾儿从后腰间掏出一柄散鞭来。
“”
“哐啷”一声,永酽楼的女主子被人关在门外,这大约是头一回。
“晚上我来找你啊。”唐憾儿大笑着离开了。
黄溪午夜里受宠,白日里反而更加一本正经地端起管家人的架子来,板板正正行事,时时处处注意言行身份,绝不落人口舌。
不但人情往来安排得公平公正,他的账目亦记的清清楚楚,字体的确是恣意潇洒的,唐憾儿再次感叹,这才真是字如其人,隔了这些年,黄溪午终于活出了他真正的样子。
到底出身世家,富有底气,他如同一竿虽出于深林,但终归向阳而生、破空而出的修竹,长出了他独有的风骨。
挺拔,迷人,也,很可爱。
唐憾儿很高兴这一切是自己带给他的,他终于因自己而成为了更好的一个他。
黄溪午也在慢慢展露自己的才干,叫她觉得这后宅里自己不可或缺,可是心机又不能过重,太精明了会叫人厌恶,他努力把握着这其中分寸。
自从黄溪午全力管家后,辛酉能够专于工作,少了许多折腾,尤其因为郑三少爷要来,这会儿永酽楼上下难得没人再闹,一时间安分了许多,唐憾儿都觉得轻松了,时不时哼一两句昆曲调子,是她幼时在北平听过的,在不在谱调上都不一定,但总归是眼见着开心了许多。
众人也是惊奇,从没见过少主还会唱戏的。
唐憾儿又好气又好笑,谁天生爱学习爱工作,谁不知道吃喝玩乐有趣?如果能安心享乐,谁不想每日悠闲着过,能干也不过是被逼的罢了。
这样的日子便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六月十六,郑丝羽大婚的日子,是取六六大顺之意,唐照秋亲自选的,也有着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祈福冲喜的意思,希望一切顺顺当当的。
不过说到这里,不免要插一句,因为之前忙着准备婚仪,各个都手忙脚乱似的,唐憾儿和辛酉的生日就理所当然的被糊弄过去了,只是再一次被赏赐了许多钱财和礼物。
辛酉因为要帮唐憾儿纳夫,也没心思过生日,嘟囔几句就算了,唐憾儿更是不好提这个,毕竟这是自己“另有出身”的记录,在这算是个不好明着说的话题。
而那生日挨得挺近的阿笋自然也没能认真过个生日,只是又多得了几件礼物罢了。这位原本性情活泼的小通房一直没能得到妻主的宠幸,眼见着性格都变得阴郁起来,要不是阿芥一直劝着,都快自闭了。
只有黄溪午,悄悄绣了一套缎带和眼罩,正是上次唐憾儿比划的那个,名义上送给她做生辰礼,夜里倒是用在自己身上了。
这种礼物自然不能大张旗鼓的宣扬出来,唐憾儿只是暗戳戳感叹,今年又是黄溪午记得了自己的生日。
于是,在这个各怀心思的六月天里,郑家三少爷郑丝羽带着他的十里红妆浩浩荡荡赶往唐氏山庄。
若说当年黄家还知道收敛一二,这次的郑家可是毫不客气,明摆着的九只硕大箱笼,再加上一只小一号的,这便是九只半的意思,只留那么半寸的余地给正夫,实在是没把人放在眼里。
辛酉姓辛,可谁都知道他的背后是景家人,于是这回景枫也不做贤惠模样了,由着景楸拦在门口,愣把那最后一箱给退了回去,要么就别想进门。
郑梦京大约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这种细节他事先并不知情,此时进退两难,十分尴尬。
他若是出面,旁人会说这种大婚礼仪一个侧夫站出来做什么,更叫景枫没脸,他若不出面,便是任由误会发生想来想去,只能私下叫小厮给景枫递口信,先道歉服软,后面再寻机登门正式致歉。
唐照秋再宠郑梦京也不会这般没规矩,事后又把他训斥了几句,于是,这位眼看着已经升起来的郑侧君,竟然因为自己一手促成的联姻而挫败了一番,又气又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