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这么一天天过着,转眼就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秋末冬初祭祀大典,以及万众瞩目的斗茶会。
公司的账目税收按照南屏府衙的报账程序依然是每年年底,但勐茶寨有勐茶寨的规矩,依然是在每年祭典上核算收入支出,还要给众乡民分红,年年如此。
虽然期待,却不新奇。
今年,大多数人所好奇的是斗茶会该是怎么样一种情形,只因多年来年年夺冠的阮岁宁终于嫁人了,今年就一切成了未知。
据说私下里还有人设了局押了庄,准备豪赌一场。
唐庄向来禁赌,提都不许多提的,因此这个倒是没传到唐憾儿耳朵里,她只知道阮莹不能参加了,阮岁宁不能参加了,唐嵚不能参加了,韦阿谣不能参加了唐家再次陷入了后继无人的尴尬境地。
唐照秋发了顿火,她不怪自己肚子里的晚,倒来怪唐憾儿不赶紧生几个娃娃出来,一向和顺的景枫都忍不住回了句嘴:“妻主,她就算生,也才在襁褓中呢,年里都指望不上的啰。”
关键时刻郑梦京提出叫小唐崇去试一试,成不成的也不指望他得名次了,只表示唐家不是没人,又能给他个历练的机会。
唐家下辖的另一小金户毕家赶忙送了一子一女出面,只是年岁也不大,说是才十二三岁,成绩怕也是指望不上的。
也都是赶鸭子上架。
而在唐家已经打算放弃这场赛事的时候,阮家再次把阮梅宁的名字添上来,说是好歹前些年有几分功力的,虽说去年没能进前十,可又准备了这一年,说不得尚能一搏。
反正总比没有强,也就这样了。
唐憾儿没顾上想这些,一来忙着测算公司营收,核对股份划分,二来,是叫景枫逼的恨不能躲起来。
那日景枫借了唐照秋生气的由头,转头就来问唐憾儿:“你同阿酉成婚也快一年了,该生个娃娃了。”
唐憾儿脸红:“阿爸,憾儿还小,不着急。”
“你嘴上说不急,莫不是为云起打算着?”景枫觑着她的脸色,语气有些重,“若是先有了侧夫的孩子,说出去可不好听。”
唐憾儿越发羞恼了:“阿爸,憾儿没这意思,您说什么呢!若是若要生,也先是阿酉的。”
景枫正色:“那就好,你可记着这话,别叫我失望。”
“您放心。”
唐憾儿好容易把景枫打发走,立刻投身到公司事务中去,觉得做事业可比后宅纷争简单多了。她自觉没苛待过谁,怎么他们就老脑补些大戏出来呢?
这点辛酉和她倒很像,工作挺顺手,就是不大会处理宅中家事,永酽楼时不时就乱成一团。
虽然从道理上唐憾儿清楚,进了后宅的男子,时时处处需仰妻主的鼻息,吃也好住也好,全看她一张脸,有宠的一时过得顺意,还要惦记着怎么长长久久,没宠的便要算计着如何博宠。
有人的地方便有纷争,自古以来皆是这般,不分男女。
可想和做不是一回事,她不可能天天坐在家里去算计那针头线脑的洒扫庭除的事,她得出门工作,把唐家撑起来。
再说了,唐照秋的肚子一天大似一天,她该多想想今后的路,而不是那些消磨人的男女情事,所谓的沉溺,不过是做出来给人看的罢了。
这她可要想周全。
祭祀大典如期到来。
这已经是唐憾儿第四年参加秋日祭典,十分了解礼仪规程,公司的事亦理得顺顺当当,盈余较去年又有增收,而作为都老,在典礼之前已经几个人开过几次短会,将几项不轻不重的事宜商议了一下,今年也不算太忙。
唐家茶山先前已经在尝试做岩茶,开始是韦阿谣挪了别处的茶树临时栽种在山岩之间的,虽然勉强也成了,但糊弄外行可以,内行是骗不了,次年就重新种了新的茶树种,再试一次。
不像绿茶红茶那样春夏制的多,岩茶最香的上品是在秋季,恰好赶在祭祀大典前后,也正因此,前阵子韦阿谣着急又烦乱,才将手臂烫伤了。
好在今年有樊云起在旁帮忙指导,他将外面闽南闽北的经验带回来,和韦阿谣一同改进。
樊云起不单单自己能力强,也十分擅长教学,韦阿谣又虚心求教,一门心思投入进去,两人很快就掌握住了要领,亦相处愉快。
这回趁着大典,唐家果然又拿出了几个岩茶品种来给众位品评,若是好的话,就打算正式投入生产了,也好把前面分出去的那部分红茶的亏空补起来。
这是旁人看着眼馋也没办法的事,他们不愿意尝试过于新的东西,守旧的时候居多,满心只想着若是岩茶卖一阵子先见了效益,他们才肯参与。
因此,这次典礼唐憾儿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做,带着把几个岩茶评定了一番,做下记录,其余就不必再亲自做什么,只需坐在台上安安稳稳的,等司礼官廖水苏主持着一并发了分红就是。
此外,韦通茶业做的也还不错,海外的路子又增加了三条线。
唐憾儿得承认,韦棣华和郑信宜果真能够将之前留洋攒下的人脉充分利用起来,比之在自己手中的时候可是顺畅多了。
尤其如今崇庆证府锅不怎么充盈,被战争耗费的心力交瘁,便大大的鼓励出口以换外汇,政策上是有倾向的,他们这也算是抓住了大好时机。
而在康唐公司和韦通茶业夹击下生存的黄家顺意商贸公司居然生意也很不错,挺出乎意料的,然而唐憾儿静心细一分析,才觉得并不难理解,起先是自己过于自得了。
既然崇庆证府那边亟需钱粮,可不单单是外汇的事,全国的商贸经济都在大力发展之中呢。
而此时的其它几大茶叶主产区如淮水一带和大江下游区域,正处在炮火之中,产出艰难,反而是西南这边相比之下稳定多了,一下子担起了全国大半的茶业市场,这个时候谁做谁赚钱,可不止黄家一家。
这样一想,唐憾儿也释然了,黄家抢的是全国市场,不算是分了自家的羹,虽然情感上觉得对方在打擂,实际的大家还都是为勐茶寨做了好事。
正想着,韦棣华自少主席上看过来,跟唐憾儿遥遥对了一下目光,又点点头,大约她也是想到了。
与此同时黄素雅黄素香几个十分得意,面上的喜色都掩饰不住。
唐憾儿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何况对方并没有公然得罪过自己,于是一笑了之,正一扭头,恰看见扬婆看向自己的目光。
“孩子,来。”扬婆招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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