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憾儿对这种古寨传闻没有过多好奇心,因为历朝历代不管哪里都有不少奇闻异事,传来传去都变了味,早就离真相十万八千里,不过是白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可景楸耳朵尖,竟然听见了杏核儿的话,盯着她的背影许久,终于冷着脸过来问唐憾儿:“你就不好奇?”
“我可太好奇了,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唐憾儿正色道。
景楸愣了一下,下意识退一步,才反应过来唐憾儿似乎是在逗她,可是他难得没跟她斗嘴,反而怔怔的看了她一会儿,说了句话:“时机到了我就告诉你。”
唐憾儿完全想不到这传说和景楸是有关联的,只当他又来没话找话而已,因此只无所谓的笑笑:“时机?你也学持空大师打机锋。看来我还真得参参禅去,不然无法同你等神人交流。”
景楸将眼神转向别处不看她了:“也好,何时去寺里,我陪你。”
这是他第二次说陪了,唐憾儿原本以为是顺口一说,现在也不得不信了,再一想,有他陪着也好,最近自己出门总有人指指点点,确实挺吓人的。
于是,唐憾儿在百忙之中又上了趟佛母峰,景楸也果真老老实实的跟着去了。
说是跟着,其实景楸走的很快,大部分时候倒在前面几步远的位置,毕竟那蜿蜒的山路对他来说如履平地。
他身形极稳,虽然身后的玄色披风迎风烈烈,但耳垂上的银坠子却是不怎么晃动,只偶尔反射一下夏末的阳光,时不时光芒一闪,耀人的眼。而那半片银面具依然遮着他的脸,不见真容。
唐憾儿觉得他像极了武侠小说里的大侠客,身负绝技,心怀天下,却又冷面无情。
比如两个月前自己生日的时候他送了一把轻便匕首叫她防身,她当面谢了,私下却笑了好久,心想他去年送鞭子,今年送匕首,哪有送女孩子这些东西的,果真像武侠故事里的做派。
虽然胡思乱想着,唐憾儿也没忽略掉一路上那些怪异的乡民,他们不但冲她露出各异的神情,还有的做些怪异动作,好在有景楸在,也没人真敢靠近。
这情形让她想起了自家院里的芥童,有机会再问问他花草厌胜的事,挺有趣的,说起来他后来乖顺了很多,话都少了,反倒让她生了逗弄之心。
想着走着,很快到了孔雀大明王寺,唐憾儿先到正殿去跪拜,虔诚恳请大明王保佑自己顺遂,再思索一番近日的事情,摸摸自己的心,最后又递了香火钱进供案前的功德箱里。
待起身回头,看见景楸抱臂倚在门槛处等着,目光放到山间很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憾儿走到他面前,犹豫怎么开口,她明着是拜佛,暗里是要看一眼黄溪午,可她也记得,当初闹出那档子事来,景楸是十分气愤的,对黄溪午恐怕没什么好脸色。
景楸看她欲言又止,也没问,只挑了下下巴:“走。”就带头往东跨院去了。
唐憾儿十分惊奇的跟着一路过去,到了黄溪午的住处。
“快去快回。”景楸依然寥寥几个字,然后就又倚在一处石柱上,抱臂沉思了。
唐憾儿顾不上多想,有话一会儿再说就是,赶紧先进了内院。
黄溪午正在院中的水塘边上洗毛笔。
虽是夏末,天气依旧炎热,他身上只穿了薄薄一件长衫,整个人瘦瘦弱弱的,甚至能隐约看出那精细腰身在衣服里打晃,仿佛一阵风吹来人就能倒了。
唐憾儿直接走上前:“听说送上来的衣食你都不取用,分给了其他人?”
黄溪午惊着了似的迅速抬眸,看见是她,眼里露了一丝惊喜:“你来了!”
“回答我。”唐憾儿没心思跟他客套。
“是,我收到了你的心意即可,至于其它,不是我所需。”黄溪午一边答,迅速把笔头沥干了水,搁在塘沿上,又道:“盼了你许久,终于来了。”
唐憾儿不接他的话:“不需要吃还是不需要喝?既然你不要,我不送了就是,犯不着丢给别人去。”
“不,我需要,只是修身要清心,不能为衣食所扰。”
唐憾儿冷笑一声:“好,不吃就不吃吧,个子也不长,人也瘦弱不精神,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你费心爬上山来,就为了来笑话我吗?”
“不然呢?!”
黄溪午默了一瞬,满目怅然:“所以并不是来看望我的吧,所以说,男为悦己者容,即便我美貌多才,心宽体胖,然久居深山,又有谁欣赏呢!”
“你错了,不是为悦己者容,是为己悦者容,心里想着那个人盼着那个人,便要把自己变得好好的,期待在她面前出现的时候自己是最美好的状态。”
“己悦者?”黄溪午恍惚了一瞬。
“呵,也是,黄琼又不来看你,自然你是没什么盼头的。”唐憾儿又丢下一句冰冷的嘲讽,转身就走。
结果黄溪午突然从后面扑过来抱住她的腰不肯松:“别,别丢下我。”
唐憾儿惊讶的回身,正硬上他看着他满含愁情的眸子,无奈叹口气:“事已至此,又何必做这种情态?”心想当初你若是这般主动,何至于此,狠心去掰他的手指头。
黄溪午没什么力气,很快被甩开来,眼里溢上了泪水:“你也曾说过想要白头偕老,是你说弱水三千也可只取一瓢。”
“”唐憾儿噎了一下,不料他竟提起这个话,转而又愤然,“对,我是曾这么想过,可我想着这个的时候你想的却是旁人。”
“不是的,我那时已经满心都是你。”
唐憾儿没接话看着他,有些想笑,这样明显的瞎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黄溪午毫不避讳,只盯着她的眼睛:
“我知道,你定然以为我在骗你,这话如果是一年前我自己也不信,我那时候以为我心里还有她,我以为是所以当你签了和离,我甚至松了口气,觉得再不必纠结,就当你替我做了决定可当我死了一回,我醒过来,我才知道,之前那些不过是闺中人一时迷了心,我喜欢的不过是一个假象,而日夜与我相对的你,才是我真正爱的人。”
黄溪午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就像她从不知道他其实是个伶牙俐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