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已经走出去十余丈远的符羽猛然停了下来,心下又道:“这么好看的戏码,岂能轻易错过了?”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身,又蹑手蹑脚地走回来了。
院的大门敞开着,他鬼鬼祟祟地迈步刚要进去,脚都已经抬起来了,却又放了下去,略一思索,趴在了门口,探头往里瞧去,没想到,这一看竟看得呆住了。
顷刻之间,安安静院中已经空无一人,但是濯清堂内却人头攒动,气氛热烈,一小半人在热烈讨论着,余下的将那一小部分人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很明显这些人算学一般,墙头草一般,谁说话,就点谁的头,算三角形的时候还能应付,到了多边形时便一窍不通了。
算学不像别的学科,不会了还能蒙一下,算学这东西是蒙不了的,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但是……傅小姐在场,吴学长捧场,江川推演公式,就已经足够了。再者,灯下看美人,傅小姐是怎么看都好看的。
吴景灏自小便有盘账天赋,很早就学了《九章算术》《周髀算经》等等,故而对三角形、五角形、多边形的算法也算是不在话下。平时不苟言笑的一个人,讨论起算学来,立刻平易近人了许多,尤其是跟傅语冰说话时,更是彬彬有礼。
符羽手摸着下巴想了想,嘴里轻轻“嘁”了一声,嘟囔道:吴学长是那种,颇有不耻下问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学者之姿,还是跟程南君似的,是个一心想要牡丹花下死的花痴,见到个长得好看的姑娘,就转性变脸?
转下又嘟囔道:还是傅小姐有本事,什么都没做就能让程南君莽夫变生,吴景灏是冰山变暖炉。
这么一想“噗嗤”笑了。
随后垫着脚尖眯着眼,远远地盯着吴景灏看了两眼,又隔着窗户盯着傅小姐看了两眼,恰好傅语冰在讲话,周围一种炙热的目光看着一人,符羽看得不禁摇头,继续嘟囔道:还是做姑娘好,长得好看就会有很多人喜欢,只可惜,你们太不了解傅大小姐了,她可妥妥的女中丈夫,英雄豪杰,是个能做女相之人啊,这我可没瞎说。
他确实没瞎说。
据说,在傅语冰八岁生日那天,门口来了个讨饭的道士,那道士须发皆白,两眼失明,相貌老丑猥琐,身着破衣邋里邋遢,手中一把破扇子,看样子一副痨病缠身随时都要倒在路边死了的样子,就这样一个人,讨饭讨到了傅府的门上,到了门前,往那地上一坐,点名要傅相沐浴更衣来见他,还要一碗寿星小公子亲手做的鸡蛋羹来祭五脏庙。
傅家素来对修道之人尊重,管事的连忙报进了府内,不一会,便端了一碗鸡蛋羹出来了,往那道士面前一放,说,凑巧小小姐刚做的鸡蛋羹,听说门口来了个道士要吃鸡蛋羹,就让我端了出来,但是你要见我们老爷,那不成,因为你算得不对,府上过寿辰的不是小公子,而是小小姐,但我们老爷素来尊重修道之人,今日又是小姐寿辰,送上纹银十两,以作盘缠路资。
老叫花子一听,哭笑不得,一口喝完了鸡蛋羹,将碗往地上一放,起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说,可惜了,可惜了竟是个小小姐,要是个小公子的话,将来必是百官之长……
后来,这事传来传去就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了,待见了傅语冰几次之后,私下里便夸她聪明,确实有女相之姿。
当然太后说的也是玩笑话,虽说大瑨风气开放,不乏也有女子为官之人,却没有哪个女子官至女相高位。
一阵穿堂风扑面而来,符羽精神为之一震,自己也奇怪,怎么会突然想到了这么的跟傅语冰有关的事?心道:女相不至于,大理寺卿倒不是没有可能。
他又打量了一番吴景灏和傅语冰,突然觉得傅小姐吴景灏还挺配的,不论是相貌,还是家世,都挺配,要是吴景灏不装的话,那就更配了。
想着想着,顿觉无趣,他两配不配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都怪老母亲,写了那样的一封信给自己,惹得他现在看到傅语冰便想着要给她赶紧定一门亲事,她的婚事订下来了,太后和老母亲那边也就死心了,自己也就解脱了。
他晃晃脑袋,准备离开。
正当他转身之际,忽听从池塘附近传来了一声惊恐的尖叫声,符羽一惊,立刻顺着叫声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一学子活像是见鬼一般,连滚带爬地打池塘里跑了上来,一边跑一边喊:“死……死人……死人啦……”
符羽来不及反应,脚便已经冲进了科英学院的大门。
濯清堂的学子也都听到了叫声,纷纷冲了出来,吴景灏更是一马当先,后面紧跟着的是傅语冰,江川则跟随众人一起跑在后面。
平静的水面下,静静地躺着一个人,此人面朝下,身着杂役服,看样子刚死不久。
最先到达尸体跟前的符羽二话不说便跳进了水中。等众人到了跟前时,他已经将人捞了上来,傅语冰立即上去帮忙,将人放到地上,便迅速开始了简单的验尸,看了看面色,又扒开死者的瞳孔看了看,查看手中是否抓有异物等等,吴景灏则火速派人将此事禀报给院监。
那边,符羽盯着尸体,手摸着下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虽说死者面容已经浮肿,但是他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死者正是专门负责打扫科英学院的杂役老郑。
想到这,心下不禁便是一惊,因为天将将黑时,他才在院子中看见过老郑,当时他正与江川在谈论如何用石头传递情报云云,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便看到了正在扫地的老郑,当时他也只是犹豫了一下,觉得老郑真是笨,大晚上的扫地,学子们尚未离开,必然会弄脏,明天还要再扫一遍,完全是多此一举,现在想起来,果然应了那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