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昭华这番话,小印子便沉吟不语地告退了。
他走后,云杉伺候着昭华回内寝休息,
待合上了内寝的黄梨木门,唯余主仆二人之际,才听她有些困惑地问道:
“今日这事儿奴婢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小姐本就有意要拉拢小印子,可如今小印子上赶着来向小姐投诚,小姐又为何要在他面前演这么一出戏?”
其实打从今日一早,昭华还未从长乐宫搬去凤鸾宫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小印子今日会来。
内务府的小卓子一早就已被小福子收买,成为了昭华安插在内务府的一枚眼线。
小卓子将消息提前递来长乐宫后,昭华心下便有了此谋算。
若小印子今日当真投诚,那她便要敲锣打鼓的演一出好戏给他看,
可他若秉公办事不多言一句,那昭华也自当偃旗息鼓,笑脸相迎就是了。
此际,昭华斜倚在湘妃榻上,取过银叉择了枚剥了壳剔了核的荔枝,轻咀于唇间,
“这出戏的目的很简单。一来是要让他看清楚,他在御前犯了错,皇帝会处死他。而他在本宫面前犯了错,本宫却会想着法子保他周全;二来,也是要让他和江德顺之间生了嫌隙。
你想啊,江德顺忠心于皇帝,即便来日退下去了,人也还在京中住着,少不了要嘱咐小印子许多。小印子对这个师父很有孝心,从来都是以诚相待,可若他先觉得江德顺待他不诚了,你猜猜看,他那孝心还能剩下几分?”
云杉听罢,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原是如此小姐方才与小印子说明了忠仆不侍二主的道理,那依小姐看,小印子日后会成为咱们的心腹吗?”
昭华轻巧笑道:“那就要看他,是不是个聪明人了。”
随着尚阳身陨,昭华封后,
这后宫里头,也就再没了有本事能搅弄风波的人。
便是如云妃、如常在这样不安分的,最多也只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闹腾着,是再掀不起什么滔天的波浪来了。
到了四月十三,乃是要举行亲蚕礼的日子。
这日一大早,昭华便率领后宫嫔位及以上的嫔妃往京都北郊去,在先蚕坛举行亲蚕大典。
来时,外臣命妇与京都桑蚕大户家的女眷皆以列齐,
她们见着昭华,皆毕恭毕敬地福礼下去,
“臣妇(草民)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昭华笑着扬手吩咐她们平身,又和缓地说:
“这亲蚕礼本该三月初行,奈何本宫那时候临盆之际腾不开空,倒是耽误了许久。”
“京都已经有四年没有举行过亲蚕大典了,如今皇后娘娘亲临,相信来年启朝农桑定会收获颇丰。”
说话这人是所有蚕妇里头的代表,口中虽也说得是奉承巴结的讨好话,但从她眉宇间凝着的散不去的愁容,与身上素朴的衣着便不难看出,
连最大的桑户都仅能维持着最基本的体面,
可见今年虫祸的事儿,确实对京都桑纺业打击颇大,
如今到了四月,虫祸虽然已经遏制住,但也是错过了最好的养蚕期,今年的京绣,怕是也拿不出手。
桑户以此赖以谋生,一场虫祸下去,等再过上两个月,京郊的桑户怕是连饭都要吃不上了。
不过昭华也没有细问下去,听礼部女官宣了声‘大典始’,祭祀鸣乐声便旋然响起。
依着祖制,亲蚕大典伊始,需得皇后只身一人进入先蚕殿,代表天下妇女祭拜蚕神嫘祖。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昭华缓步踏入殿内,
举目望之,这先蚕殿并不算大,约莫只有凤鸾宫正殿一半的大小,
其内正中奉着一尊嫘祖神像,其余的布置便与寻常的佛寺无异。
昭华行至神像前,先是躬身奉了香火,而后跪在莲花番经的软垫上,闭目凝神,对着神像虔诚祝祷。
于祝祷过半之际,
昭华隐约听见了嫘祖像后头仿佛生出了细微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