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地动山摇的一声巨响震醒了岛上的人,有些人火急火燎地冲出来问怎么回事。一番分析过后,原来是药炉又炸了,寒暄几句若无其事地回屋了。显然是司空见惯的模样。
长荷艰难从一片残败的瓦砾中爬起来,抹了一把乌漆嘛黑的脸,朝对面的楼上打招呼:“这么早。”
翩竹看都不看他,侧头问秋灯:“景凝呢?怎么一大早就不在房里?”
秋灯道:“我也没有看到唐意,可以去后山看看。”
翩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凝。只是一个表情,秋灯就知道她的想法,推着轮椅往楼梯去。正好碰上兴冲冲爬上来的长荷。
“快看快看!这是什么?”
翩竹一口打断他,道:“推我下楼。”
为了方便翩竹下楼,桃源里每一栋房子的楼梯都有夹带一个滑坡,虽然有点危险,只要旁边有人看着,那就不算什么。
“不急不急,听我说。”长荷一脸神秘:“我制出一种药丸,可以改善景凝眼睛的毛病。”说完,他伸出手,缓缓张开五指,手心里躺着一颗圆圆滚滚的黑色丸子。
“你闷声捣鼓了一晚上就是在做这个玩意?”
“是啊。怎么样?”
翩竹神色不变:“差强人意。”
长荷哭丧着脸,试图挣扎:“总得先试试嘛。”见秋灯欲言又止,以为她被自己说动了,鼓动她开口,“你也这么觉得,是不是?”
秋灯道:“长荷公子,您又忘了。山主根本没办法吃东西的。”
闻言,长荷微怔。
不待他多想,二人已经率先一步下楼,打算绕过山脚前往后山。
路上,翩竹忽然问他,“你知道景凝为什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吗?”
长荷摇头说不知道。
听她笑了一声,细细品味一番,其中的语气不似真笑,反而有几分黯然伤神。这样的翩竹可不常见,换平时,长荷早就取笑她了。此时却没有这般兴致。因为他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很沉重的猜测,压得心口喘不过气来。
“我本来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走路,景凝有宠爱她的父母,我们都有各自的人生。我跟她认识很久很久了,刚开始我们之间并不熟悉,仅仅是泛泛之交。在厄运降临之际,我为了逃跑摔断双腿。那一天,我亲眼目睹她活生生被厄运蚕食身体,直到走火入魔。”
“我们原本都是世间千千万万中一个渺小的存在,如果可以光明磊落地活着,没有人愿意当苟且偷生的蝼蚁,卑贱、为了活下来不惜一切代价。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不分种族,生来就是黑暗的。”
“在五百年前,我万万不会想到,两个萍水相逢的人,会成为相依为命、彼此依靠的人。”
果然如此,长荷的心沉了下去。要说之前,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如此执着于挖坑给自己埋土里,现在他明白了,他是最没有资格质疑的那个人。
一段路走到一半,长荷萌生怯意,嘴唇翕动,半吞半吐。
忽然,前方传来唐意喜出望外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犹疑不决。
“你们快来,我种的番薯开花结果了!”
随声望去,唐意蹲在地上刨土,景凝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掸去衣服上的土,她脚下有一个巨大的土坑。
“姑娘,幸好您挖得偏了些,不然吃不上番薯了。”
长荷驻足不前,他不敢看景凝那双白瞳,丝毫没有察觉到手心的药丸已经被自己捏碎了,只垂头怏怏道:“我想回去尽快把镜片做出来。”说完匆匆离去。
待秋灯推着翩竹走近了些,景凝奇怪地问道:“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