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郡王请随我在府中等候。”
下人毕恭毕敬将他请到了前堂,没一会儿,李明阳就现了身。
“呵,真是稀客。”
只见李明阳身着一身白玉色长袍,较之平日里看着雅静了些,只是眼角眉梢依旧张扬,一副没有将李明德看在眼里的做派。
“五弟怎地忽然想起了我这个哥哥?难道说,父皇……”
说着,他没再说下去,手持茶盏,朝茶面飘起了的立尖儿毛峰吹了口气,抬眸道:“但不论怎样,看到五弟,我还是开怀的。”
李明德看自己才踏入这王府片刻,李明阳就已经搭了戏台子,一副话里有话的模样,当即道:“我方去了宫里。”
果然,听到这话,李明阳的面色紧张了几分。
他甚至来不及品茶,将手中茶盏置于一旁的案上,正色道:“哦?不知宫中又传来了什么‘好’消息,让五弟如此着急想要同我分享?”
“四哥的话,明德听不懂。”
“不懂?你果真是滴水不露,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暴露自己的心思半分,”李明阳唇角的笑令人生骇,“也不知是皇后教得好,还是你本身就有七窍玲珑心,可你知不知道,古时那个有着七窍玲珑心的比干,可是被挖了心啊。”
说罢,李明阳忽然朗声大笑一阵子,那笑声令人不寒而栗。
“四哥多虑了,明德此番前来,不过是想告诉四哥方才在宫里碰到了云王妃。”
“嗯,云馨去探望月华郡主,本王知晓此事。”李明阳若无其事说着,就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一个与己无关的人。
“只怕今日云王妃暂且难以回到江夏郡王府了。”
李明德冷冷的话语落了音,本举止泰然的李明阳手下竟顿了住。
他花费了一些力气才佯装无事抬眸道:“五弟不妨把话说清楚。”
可略显生涩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
而李明德精准捕捉到了这一变化。
他暗自打量着李明阳眼角眉梢一点一滴的变化,斟酌着该如何开口,心底却蓦地升起一分疑思——李明阳当下明显是一副心虚的模样。
云馨入宫探望月华,明眼人都看得出目的不纯,但究竟是为了什么,却无人猜得清楚。
“云王妃——”李明德又开口道,“在宫中出了意外。”
“意外?”此刻的李明阳几乎已经难掩紧张神色,双眸之下的青筋都若隐若现,“什么意外?”
李明德看他那副模样,心下了然,放下茶盏,平静道:“不慎落水。”
“人呢?是死是活?”
李明阳问得果决,那样子就像是在等待一个裁决,而非担忧自己的结发妻子性命安危。
李明德心底愈发疑惑,他毫不掩饰仔细打量了李明阳一番,轻声道:“四哥是希望她死,还是希望她活?”
一字一句,听起来甚是轻巧,却又像是在天边震起一道惊雷。
短暂的沉默之后,是李明阳暴怒的声音。
“李明德!云馨是本王的结发妻子!本王怎会希望她去死!你方才那番话,分明就是杀人诛心!”
说罢,他上前一步就死死揪住了李明德镶着流纹银丝边的衣领。
华服在掌中被揉皱,却仍是不及李明阳脸上因为盛怒而皱起的纹路。
可面对斥责,李明德仍从容不迫,薄如纱织的眼帘轻轻眨了下,唇角勾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抬腕用指腹轻轻敲了敲李明阳的手背,应道:“云王妃很好,不会有事,四哥大可放心。”
听他这么说,李明阳脸上因盛怒而拢起的绛红才如潮水般缓缓褪去。
“此番我前来府上,就是为了告诉四哥这件事,四哥若想念云王妃,大可将她从宫中接到府上好生照料;若信得过母后,也可以留她在皇后的寝宫休养,母后已经发了话,无论怎样处置,都看四哥的意思。”
闻言,李明阳不屑朝后退了一步,背过身道:“明日一早我就会进宫探望,就不劳五弟多虑了,天色已晚,我就不留五弟了。”
说罢,起身朝府内后院离去。
李明德立于原地望着他的背景看了一阵子,亦收回眸光,由江夏郡王府的下人领着出了门。
李明阳回到房坐在案旁,手指在一旁的桌上轻轻叩着,双眸似盯着哪一处看着,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