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字一出口,捕快的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刀。 南宫珝歌悠悠地喘了口气,“护卫是我点倒的,抢劫我没干。” 如果说她开始还有些不愿惹事,早点回去吃火锅的想法,现在也因为林家这两个字起了闹事的心。 “谁说的!?”那女子在船头跳脚,“大人,方才我的画舫开过,他们眼见着我拿金子打赏公子,就、就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我从窗户里抓过来,那人仗着武功高强强迫我交出银子,你看,她身边那小倌手里拿的就是我的银票。一千两,宝源号的。” 捕快的眼神落到凤渊行的手上,那青葱指尖上正拈着一叠银票,凤渊行还唯恐天下不乱般举起手晃了晃。 银票被风吹的呼啦啦响。 捕快无形中又踏前了两步,握着刀柄的手更紧了紧,“这你如何解释?” “不解释。”南宫珝歌毫无诚意地回答,“她送的。” “我凭什么送你银票?”那女子愈发猖狂了,“我们林家堂堂皇商,我的身份岂会需要结交你一个江湖人?就是你抢劫的。” 捕快一时间也有些无语,只好对南宫珝歌阴沉了脸,“如此,那便请阁下随我们去一趟京兆衙门。” “对,去衙门。”女子嚣张无比,觉得自己有了倚仗,也渐渐忘记了方才的狼狈,甚至又一次爬回了南宫珝歌的画舫,“看你今天还怎么得意,以后冲冠一怒为蓝颜,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这个世界不是会一点拳脚工夫就可以所向无敌的,天子脚下强权才是道理。” 她走到捕快身边,压低了嗓音,“大人,这人只要你们好好办了,林家不会亏待你们,就是我表姑林将军那,我也是说得上话的。” 说是压低了嗓音,其实也没收敛多少,更多的是说给南宫珝歌和凤渊行听的。 南宫珝歌朝着捕快和那女子的方向走了两步,“去京兆衙门,行啊。” 女子以为南宫珝歌已经服软,眼神再度瞟向了凤渊行,“小郎君,以后看人准点,不是长得好看就有用的,更不是会点工夫就能护住你的。” 捕快眉头一动,从这话里瞬间明白了什么,“这位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行。” “我注意什么?”女子不满地哼了声,“你们记住我的身份,保护好我自有你们的好处。” 捕快脸更阴沉了,“是非曲直去了京兆衙门再说,你也不必再多言。” 南宫珝歌侧身看着船舱的方向,“我去京兆衙门可以,不过我得带两个证人,没问题吧?” “什么证人!?”那女子再度不满了,“你的人自是向着你,算不得证人。” 南宫珝歌笑了,“热闹看了这么久,还不出来吗?” 捕快沉吟着还没说话,那船舱的门已打开,凤予舒与沈南烟走了出来,“本殿看的正在兴头上,怎么就被拉出来了呢?” 风予舒的脸上居然还有几分被打扰了兴致的不爽。 捕快在风予舒走出来的一瞬间就已被震在了当场,匆忙间单膝跪地,“见过大殿下。” 女子显然也认出了风予舒,张着嘴啊啊地发出几声,却是说不出话了,脸上从惊吓到惊恐转变只在刹那间。 “你不出来,莫不是真希望我被拉去京兆衙门?”南宫珝歌苦笑道,“我若去了,只怕……” “只怕母皇明日就气得上不了朝了。”风予舒同样苦笑着。 如果风予舒不在画舫里,南宫珝歌一定会去京兆衙门,对她而言事情越大越好,越热闹越好。 想到这,南宫珝歌竟然有些许的失落。 女子看到风予舒,心头暗叫不好,但又心存着一丝丝的希望,那就是风予舒一向喜欢结交江湖中人,如果眼前这一男一女只是普通江湖之交,凭着林家的字号,希望能够让风予舒能够投鼠忌器不会为二人出头。 就在此时她眼中那个风华绝代的小郎君,却是笑看着风予舒,“大姐,你可不能不为我出头啊。” 大姐? 女子的魂魄险些飞出了天外。 风予舒乃凤后所出,其他伺君之子也得尊称她一声大殿下,而不敢直呼大姐,敢这么叫她的,这个皇城里只有一个人。 她常年为林氏跑商,说到底是没有资格入宫觐见的,偶尔跟着表姑能够见到出宫的二皇女,却未曾有机会见到传说中的十三皇子,毕竟这位皇子身娇体弱,常年养病极少见人。 她怎么就□□熏心了呢,这般茂竹修林般的人物,她怎么就当成画舫上邀客的小郎君呢?十三皇子不仅是皇上的掌中宝,更是与“烈焰”联姻的重要人物啊,他不仅是“南映”的脸面,还是“烈焰”的尊严啊
。 想到这她猛地将头转向南宫珝歌,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坏到极致的猜测,还不等那个猜测完全浮上心头,耳边就传来了风予舒的声音,“太女殿下在我风予舒的画舫上受到侮辱,是我照应有失,本殿一定给太女殿下一个交代。” “殿下这算是想大事化小吗?”南宫珝歌却突然拿起了腔调,“我以为这不是殿下一人照应不周,而是‘南映’国体颜面有失。” 完了,彻底完了。被上升到国家层面了,别说一个她,就是整个林家也赔不起啊。 女子脚下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甲板上,“饶命,太女殿下,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跟小的一般计较。” 这一次的涕泪交流是真的。 风予舒象是极度为难般,冲着南宫珝歌一个大礼,“此次事件,我定会如实向母皇汇报,‘南映’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既然如此,那珝歌就等着殿下的好消息了。”南宫珝歌看着船头已经烂成一摊软泥的女子,“对了,我还有桩事要先做。”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南宫珝歌身形一晃,已到了女子身边,随手拎起她丢进了河里。 水花四溅,女子在水中翻腾着,本能地大声呼喊,“救命,我不会水……咕噜……救命……” 凤渊行看着水里的人,有意无意地瞟了眼南宫珝歌。 南宫珝歌口气颇有些无辜,“方才的承诺。” 凤渊行满意地笑了。 南宫珝歌扫了眼捕快,捕快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压力瞬间让她喘不过气,“一会记得捞上来,不然没了苦主,我抢劫这事就不好说了。” 捕快一脸苦哈哈地低着头不敢说话。满心的怨怼,自己为什么要眼睛那么尖,自己为什么要耳朵那么尖,听不见看不见,船不靠过来,不就不用掺和这个事了么? 凤予舒又是一礼,仿若很是忧心,“太女殿下,兹事体大,予舒绝不能让殿下受委屈,这便进宫向母皇汇报。” 那灌了一肚子水的女子被捞了上来,气息奄奄地被捕快押走。风予舒带着沈南烟和凤渊行也很快离去,画舫上仿佛流动着压抑的气息。 岸边收到了风予舒叮嘱的一群手下,毕恭毕敬地将南宫珝歌和洛花莳送回了行馆,甚至还考虑到了南宫珝歌夜宴未尽兴,诚意地送了一堆吃食来。 南宫珝歌懒懒地靠在软枕上,由着洛花莳喂着自己吃水果,颇有些昏聩纨绔的模样。 “风予舒倒是个人才。”南宫珝歌眯着眼睛,轻叹了声。 从接待二人到言谈间的态度,再到遇事时的反应,南宫珝歌很清楚,风予舒绝不简单。 甲板上的事闹那么大她都始终没出面,就是想故意将事情扩大化,最主要的是,风予舒居然猜到了她也想闹事的想法。 遥想前世,风青宁身体违和,由凤予君代掌朝政多年,之后凤青宁驾崩前立凤予君为太女,本该凤予君一帆风顺登上帝位的时候,凤予舒却拿出了另外一份圣旨。 这一份圣旨的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份圣旨,给了风予舒名正言顺的机会,一枚死棋有了一线生机,却也只是一线,因为她无权无兵,所有人都认定凤予君对她赶尽杀绝易如反掌。 谁又曾想而后几年艰难的争夺,风予舒竟然将拥有林家兵权和皇城禁卫军的凤予君赶出了朝堂,自己登基为帝。但不死心的凤予君联合了“东来”强势压境,那时的“南映”孱弱的国力在他人看来又几乎是灭国之灾,但风予舒又一次顽强地挺了下来。 若没有风予舒几度分化“东来”兵力,“烈焰”撑不到复兴时候的到来,若没有“烈焰”一直掣肘“东来”,“南映”只怕也独木难支。如此想来上一世的她们,倒是某种程度上的战友。 未见面只闻名便惺惺相惜的战友。 “睡吧。”南宫珝歌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今日得早些睡,明日怕是偷不了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