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的咸阳宫被黑暗所拢,月光照在灯火明亮的东明殿上显得格外温和。
李钰缓步走入殿中。
一如往日,一盏烛灯,一摞简,以及一个身姿略显单薄的少年君王。
嬴政继位以来,东明殿的灯火,总是夜半才会熄灭。距离他夜闯长阳宫撞见太后私情,下令弑杀所有长阳宫人,已经过去一月了。
虽然性情大变,但李钰心无畏惧,始终跟随在他的身侧,今日亦然。
“大王,时候不早了,还请早些歇息。”李钰如是说道。
“嗯。”
淡淡的一个字,毫无感情可言。
李钰离开后,嬴政仍是坐在原处,挑灯而读。不知过了多久,蝉鸣声逐渐变大,渐渐地有了重声,逐渐变得昏惑。
嬴政稍一打盹,额头从杵在桌案边的手掌上滑下,只一瞬间便睁开了眼睛。
抬起头,一个灰发老者站在桌前数丈之处,虽已老态龙钟,但脊背挺直,面相威严,眉宇间尽是凌厉之色。
嬴政道:“你是谁,为何深夜入寡人殿中?”
老者走上前来,负手而立,俯视着桌前的少年,仔细地打量着他,而后满意地稍稍点头:“不错,确有我大秦男儿的骨相。”
外头的人有如摆设一般,任由此人闯入东明殿,令嬴政有些不悦。虽然如此,出于对长者的尊重,嬴政亦站起身。老者的身量十分高大,现在的嬴政尚不及他的肩头。
察觉到他的目光,老者抬手抹了抹他的头,说道:“别急,不久的将来,你应该会比寡人还要高些。”
嬴政很是不服气地撇过头去,避开他的动作,自然而然地更换了自称:“我并未在意这个。”
老者大笑:“你可知寡人是谁了?”
“我从未见过你,看模样,许是王父吧。”嬴政答道。
“非也。”老者缓缓说道,“寡人姓嬴名稷,你,可曾听过寡人的名姓?”
闻言,嬴政大为惊讶,双眼圆睁,失了颜色,“你是昭王……我的曾王父?”
昭王不答,算是默认,而后压着嬴政的肩膀,带着他走到窗前,指了指远处的天空。
一颗颗闪亮的明星划破天空,形成一道绚丽的光雨,衬托得不远处的月亮有些黯淡无光。
“这是……”嬴政愈发讶异。
昭王拍拍他的肩膀,“你出生那日邯郸的天象更是奇异,寡人虽未得见,想来比起眼前这般,更胜几分。”
嬴政出生那年,长平之战刚刚结束,白起战神的威名响彻天下,六国闻风丧胆。因为此战,赵国十六岁以上男丁被尽数坑杀,国力大衰,从此一蹶不振。
在这场战役之后,有一位运筹帷幄的秦君。
嬴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