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梅喜欢画画,擅长山水画,尤擅画梅,画兰。人物画她也喜欢,他为林朝生画过好几张,以往作画都是她执笔,今日角色转变了。林朝生想为她画一张。
杨柳依依,溪水徐徐。杜月梅巧笑嫣然地坐在柳树下,双腿弯曲并拢,右手托腮,手肘靠在膝盖上,神态松弛自然。
林朝生端坐在她跟前,挥洒着手中的画笔,在身前的画板上仔细描摹着。杜月梅和她身后的景物,在他的笔墨下慢慢成形,慢慢活跃在纸上,时间一点点流逝,画中的人儿越发传神,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好了没有?”杜月梅的身体有些僵麻了,她已经坐了快一个时辰。
“可以了!”林朝生点头,画像已经完成了十之八、九,不需要参照物,再润润色就行了。
“画得的怎么样?快让我看看。”杜月梅活动了一下四肢,迫不及待地走过来,凑到了画板前。
她仔细打量了一番,老气横秋地点头赞许道:“嗯!画得不错,画出了我一半的美貌。”
林朝生哑然失笑,拿起细毛笔,开始对画的细枝末节进行填充润色。最后一笔落下,画终于完成了。画中人儿,神态灵动,娇美可人。远处的山水,近处的花草,层次分明,相互映衬,立体生动。画的构图,内容,画工,近乎完美。林朝生都没想到自己能画得这么好,画这幅画时他精神爽朗,挥洒自如,如有神助。
林朝生退后一步,仔细观摩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些年,他作了不少画,这幅是他迄今为止最满意的。可年少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幅画,会在今后的600年,成为他唯一的精神寄托。
杜月梅看着林朝生,突然笑道:“小生,等墨干了,你带我去你家看看吧。认识这么久,我都没去过你家。”
林朝生愣了愣,放下画笔,转头看向杜月梅,“怎么会……突然想去我家呢?”
他心里是拒绝的,尽管他已讲过自家的情况,还是不愿让杜月亲眼看到那种寒酸。
杜月梅敲了一下林朝生的脑袋,笑骂道:“傻瓜,我以后可是要嫁到你家,先去了解一下,不是很正常吗?我想提前拜见一下公公婆婆不行吗?”她想见见林朝生的父母,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家庭环境,培养出了林朝生这么温和的性格。
林朝生犹豫了一下,应声答应了。杜月梅都不嫌弃自己的家世,自己还想这么多干嘛呢?既已确认关系,见父母,也是迟早的事。
墨水渐渐风干,林朝生取下画,小心翼翼卷收好,收拾好画具,带杜月梅踏上了回家的路。他心中忐忑,杜月梅虽不会嫌弃他的家世,两人悬殊的差距,还是会让他有自卑感。
他家离小溪边很近,不过三里地,很快,他们便离开山野,走入了云泥街。云泥街是桃源镇的边缘地带,这里没有繁华的街景,没有商铺酒楼,只有矮小的、冷清的瓦房木屋。气质出众,身着华丽丝绸的杜月梅与这里显得格格不入。街上行人看到她后纷纷投来讶异的目光。
林朝生加快脚步,下意识与杜月梅拉开了一些距离。
“走这么快干嘛?等等我。”杜月梅小跑上前,不满地拉住了林朝生的灰色长衫。
林朝生放慢速度,讪讪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没注意。”行人们羡慕地看着他,小声议论着。林朝生低下头,尽量避开他们的目光。
杜月梅打量着周围的房屋瓦舍,笑道:“这里比我家那边清净多了,我还挺想住这儿的。你家在哪儿?还有多远啊?”她来过云泥街多次,却一直不知林朝生家位置。
“快了,就在前面。”
两人沿着云泥街走了一里,右拐进了一条泥巴小道,小道两侧坐落着稀疏的房屋,有瓦房,有茅草房,有篱笆围起来的农家小院。走了近二十丈,林朝生停在了一座木材和石土混合搭建的小瓦房前。
“就是这里吗?”杜月梅好奇地抬头看了看这栋灰白的、有些老旧的房子。
“嗯!”林朝生点点头,呼了口气,挤出笑容打开了房门,“我回来了!”
正在家中织鞋的林母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和蔼笑道:“回来了,一定饿了吧!刚才蒸了几个馒头,还热着呢,我去给你端出来。”
林母站起身,猛然看到了林朝生身后的杜月梅,她立时愣住了,沉吟片刻,紧张地问道:“这位姑娘……是……谁啊?”
不等林朝生开口,杜月梅自己站到了前面,热情地自我介绍道:“伯母好,我叫杜月梅,是朝生的好朋友!”
“你就是……杜小姐啊!我家生儿……经常提起你,快坐,快坐。”林母脸色骤变,着急忙慌地转身拉来一张椅子,找来抹布使劲擦了擦,满面堆笑地搬到了杜月梅跟前。
林朝生早前给林母说过,说他结识了一个好朋友,是东市杜明礼,杜元外家女儿。她一直以为他是在说笑,没当回事儿,没曾想这竟是真的。
杜月梅受宠若惊,连忙道:“不用那么客气,伯母,我没那么讲究,您快做下。”她上前将林母扶回原先的座位,将椅子搬到林母身旁,大大方方地坐了上去。
看着母亲唯唯诺诺的样子,林朝生心里很不是滋味。
林母不自然地看着杜月梅,不自然地笑着。她抬头责怪地瞥了林超生一眼,“生儿,杜小姐要来,也不提前给家里说一声,你看看,家里……都没有东西,可以招待杜小姐。”
杜月梅温和笑道:“不怪他,是我突然好奇想来看看,伯母太客气了,我就过来坐坐,没什么好招待的。”
林母尴尬地笑笑,手放在膝盖上不停的摩挲着。杜月梅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摆设,眼里没有丝毫嫌弃之色,满是兴奋喜悦的光彩。
“爹呢?”林朝生四下看了看,没发现父亲的身影。
林母道:“你爹他下地弄菜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林朝生掀开帘布,走进了灶房,不多时,用瓷盘端出了几个白面馒头。他把馒头放到桌上,拿起一个细嚼慢咽起来。
杜月梅不高兴了,“喂,你只顾自己啊,没看到我吗?”
林朝生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你……吃得惯吗?”这是自家做的粗面馒头,他怕杜月梅吃不惯。
杜月们嗔道:“你都吃得惯,我怎么可能吃不惯,只要是五谷杂粮做的,就能吃,快给我一个。”
她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林朝生从盘中拿了一个递给她。她接过滋滋有味、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吃得比林朝生还香。边吃边道:“好香,比我家厨房做得好吃。”
林母不可思议地看着杜月梅,这与她想象中的富家千金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