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她……”
夏尔把手中的一捆交给了夏莉,在下城区除了有三点千万不能做的事情之外,其实还有很多的小规则,比如说不能把你手中的东西放在别人的家门口,或者家门的旁边,或者邮箱的下面,甚至不要让别人帮你“拿”一下。
这种慷慨的举动往往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如果你手里的东西不会说话的话,最好不要那么做,在谁的手里就是谁的便是许多小规则组成的部分。
夏莉提着有些沉重的帝国史系列精品籍,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些籍的重量,总之很重就是了,看着夏尔挺身而出的样子,虽然手里的东西很重,可她却觉得美滋滋的。
挡在了野蛮人前进的路上,夏尔看了女孩一眼,女孩强忍着悲伤挪开了目光,最后的一些尊严被父亲还有兄弟们撕碎揉成了碎片丢在地上,这让女孩简直无法去面对夏尔和夏莉兄妹两人。
一直刚强的女孩终于开始小声的抽泣,这让她的两个兄弟笑的更加猥琐。
中年的先生脸上的暴躁再一次变成了憨实的目光,回头瞥了一眼格洛莉娅,在他回头的那一刻,夏尔从他剩余的半边脸颊上,看见之前的残暴,“这个贱人是我的女儿,她还没有成年就跑出来和野男人鬼混,我只是把她带回去……”
在中年人把脸回正的时候,残暴又快速变成了憨实的笑容,他微微点着头,“麻烦你能让一下吗?”
“也许你说的那个野男人就是我……”,夏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中年男人脸色微微一窒,然后变得有些刻薄和市侩起来。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夏尔,在楼下电梯口时他看的不那么仔细,此时可以仔细的审视了。针脚细密的衣服,略微新潮的款式,中年人回头给了兄弟两人一个眼色,兄弟两人有些不情愿的松开了抓着格洛莉娅小腿的手。
中年人很轻松的就揪着格洛莉娅的头发把她拎起来,让她站在自己的身边,一同面向着夏尔,“我正想找你呢,你得赔偿我和我家人的损失,明白吗?”,他伸出手想要戳一戳夏尔的衣服以表示自己的凶悍。
但是考虑到这里是夏尔家附近,以及这对兄妹穿的衣服还算不错,却没有什么人打他们的主意,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但他没有把手放回去,而是给了格洛莉娅一巴掌,顺带骂了一句“贱人”。
啪的一声格洛莉娅的脸上多了一个掌印,她整个人就像是完全的没了灵魂,只剩下身体那样,连眼睛都没有了焦距。
“我本来打算把她嫁给一个不错的家庭,但是你玩了她,她已经不值钱了,这笔损失你必须补偿给我……”,中年男人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甚至一点都不在意格洛莉娅的感受。
其实这很正常,沉重的生活压力和日复一日的高强度,长时间的体力劳动,会让很多人都变得暴躁,变得没有耐心,在工厂里工作并不是快乐的生活,没有人们想象中的工友之间的友情和趣事,只有各种的牢骚和不满,甚至是攻击。
男人们是家庭的支柱,也是最重要的成员,没有之一。相较于他们,女人们的地位就非常卑微了,因为下城区里并没有太多适合女性工作的工厂或者其他什么工作,不能够贡献经济力量的女人们在家庭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这就是为什么蒸汽日报上会有那么多需要帮助的女孩,也许人们会觉得这些女孩很现实,但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个家庭的男人们,女人们在羡慕这些女孩,毕竟躺着就能把钱赚了,而且是赚大钱的工作基本上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海莉的父亲去世之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教师,就能够承担得起中城区昂贵生活费用,并且还能支持海莉上大学的原因。
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下城区居民家庭被收入困扰着,有收入的男人主导一切,是家庭中当之无愧的独裁者,没有收入的女人们,以及女孩们,都会被看做是一种累赘,直到她们可以卖一个好价钱,或者和其他家庭交换来一个女孩——如果家里有男孩的话,这样做显然比较节省。
格洛莉娅长得很漂亮,身材也很好,她的兄弟两人一直都没有得手的真正原因并不是他们打不过格洛莉娅,或者其他什么原因,而是他们的父亲不允许。他要把格洛莉娅卖一个好价钱,不说让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最少老了之后不太需要为了钱到处奔波,这也是他非常生气的原因,他的女儿毁掉了他的计划。
女孩就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被她的父亲揪着头发向上提着,她只能仰着脖子望着走廊里有些锈迹的天花板,眼泪在没有哭声的悲哀中缓缓的流淌,她的灵魂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离了身体。
夏尔耸了耸肩,“多少钱?”
他的好说话立刻就让中年人自以为抓住了某些要素,他随手把女孩丢到了一边,也敢放手揪着夏尔的衣领,脸上露出了丑陋的面容,一张嘴一股万年马桶的味道就传了出来,“最少……五万!”,他报了一个自认为很多的数字。
五万对于下城区的人们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了,按照正常一名工人周薪两百到四百来计算,取一个中间值,他们一年不吃不喝才能够赚到一万出头。也许在浏览这段字的时候很多人觉得这只是一个小钱,瞧,只要四五年就能够赚到。
但实际上每个月每户家庭能存一整周的薪水,就已经是非常会过日子的家庭了,五万可能要他们攒上十年,甚至是二十年!
男人开出这个价格的时候,站在他旁边不远处的夏尔的邻居大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女儿,那表情中隐藏着的惊讶和惊喜与中年人眼底的神色几乎如出一辙,邻居大哥的只有十来岁的女儿紧紧的抓着她父亲的手,似乎还不知道她未来的命运在这一刻被完全的扭转了。
夏尔看着委顿在墙角的女孩点了点头,“可以……”
中年的男人眼中闪过一缕精亮的神色,他看了一眼夏莉,小人物一贯的贪婪在夏尔看上去有些软弱的外强中干下再次膨胀了起来,“还有你的妹妹,我……”
就在他话都没有说完的那一瞬间,一股猛烈的风吹的他几乎都快要睁不开眼睛,时间缓缓的流淌着,他脸上已经有些松弛的肥肉摆脱了肌肉的羁绊,在强风下肆意的舒展着它们想要的姿态,放纵着夕阳西下的快乐。
唾液,眼泪,包括了眼角的眼屎都被这强风吹的离开了它们应该在的地方,下一秒,整个走廊轰的一声,男人也离开了他之前站着的地方,紧贴着走廊的一侧墙壁滋遛滋遛的慢慢往下瘫软。墙壁上还挂着有些刺目的鲜血,夏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像是醒悟了什么。
“啊,那个……抱歉,忍不住打了你,要赔偿吗?”
咣咣咣咣的关门声几乎同一时间响起,这也是下城区的另外一个特色,能看的热闹可以尽情的看,但是当看热闹需要付出代价的时候,那么还是跑快点吧。
夏尔走到女孩身边,把她搀扶了起来,笑着问道,“喂,为什么就像死了爸爸一样的沮丧,你刚才没有听见吗,你自由了!”,夏尔从来都不是一个宽容的人,虽然他自己不那么觉得。
女孩完全麻木的眼睛稍稍动了动了,她看着夏尔,眼眶中的泪水越来越多,脸上的肌肉不受空置的开始抖动起来,她不想表现的那么软弱,但是夏尔脸上的笑容还有他说的话,以及他露出来的干净的八颗牙齿,都让女孩没办法假装自己很坚强。
毕竟是一个女孩呢!
她紧紧的搂着夏尔哭的稀里哗啦,她的两个兄弟已经脸色发白的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夏尔感受着女孩宽广的胸怀,看着夏莉摆了摆手,毕竟是一个优秀的好男人呢,不忍心让一个女孩走向绝望的深渊。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那天早上摸索床边的空空荡荡所带来的失落感,是促使推动他做出这些决定的主要诱因之一。
还有他的大男子主义……
还有他的审美观……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