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有人拦着史大人,苏相又跑得快,恐怕苏相的脑袋早已不保。
郭威知道史弘肇重武轻,不大看得起官,觉得这江山是武将流血流汗拼来的,那些个官凭什么和武将平起平坐。但好歹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史弘肇尚懂收敛。
如今这将相的矛盾不可调和,直接的受害者会是谁?
郭威不知道。
这个时候,有人请他喝酒。
刘承佑做东,在福记茶楼设宴款待。
不管是不是鸿门宴,郭威都决定去。
大皇子见到他格外热情,亲自挑了帘子招呼:“呀,郭大人来了,酒已备好,快快入座。”
郭威向他见了礼,端端正正地坐好,揣了一肚子疑惑,只能见招拆招了。
刘承佑屏退了小二与下人,用他那细得跟青葱似的手给郭威倒酒。那弱不禁风的模样,真能迷惑人。郭威心中警惕,一动不动。
刘承佑看出了郭威的戒备,端起郭威面前的酒往自己的嘴里灌了一口,然后放回去,轻笑着说:“无毒,郭大人尽管喝。”
郭威还是没有喝:“不知大皇子找臣过来,所为何事?”
刘承佑夹了一粒花生米,细细地咀嚼着:“这福记的花生米够酥脆,配上好酒当真是一大享受。”
在将相失和的当口,郭威不敢掉以轻心,他知道有些东西单独吃一点事儿也没有,混在一起却能发挥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功效。反正他与刘承佑长期不对付,两人就剩撕破脸皮了,索性什么也不吃,有话直说道:“大皇子想说什么?”
刘承佑眼尾轻轻地抬了抬,语气中竟带了丝幽怨:“这做人与吃喝一样,一个人忒没意思,两人对饮,方得滋味儿。”
郭威听出来了,刘承佑又一次想要招揽他。
刘承佑心胸狭隘、工于心计、自私自利、阴阳怪气,实在比二皇子差得远了。二皇子自幼就得父母老师教导,品性自是没话说。要郭威放弃支持二皇子投向刘承佑的阵营,这不是开玩笑吗?
但,刘承佑今日既然敢堂而皇之地找上来,就说明他有一定的把握。
桌子中央置着口小铁锅,锅中“咕嘟咕嘟”地烧着骨头汤,红艳艳的,放满了辣椒。刘承佑夹起一片肉,往里涮了涮,又裹上花生碎和芝麻酱,趁热放到嘴里。
一边吃,一边咳,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瓷白色的脸涨得通红。
简直就是找虐。
郭威越来越搞不懂他想干什么。
刘承佑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自嘲地说道:“像这等辛辣之物,郭大人怕是吃不惯。我不一样,我打一出生就流浪在蜀国,那地方又潮又热,平常人不吃辣身子扛不住。我不是平常人,自小体弱,吃辣不行,不吃辣也不行,干脆不管了,过得痛快才最要紧。可我只不过是农妇的儿子,无钱无势,就连最基本的黄籍也入不了,日子过得又穷又苦。痛快的日子一刻也无,不痛快的倒是数也数不清。”
他小酌了一口,感叹道:“我小的时候啊,最羡慕那些有爹的孩子,心想谁要是能让我见到爹,叫我干什么都可以。后来,我遇到了一老头,他说我的皮肤真白,像天上的新月,瘦则瘦矣,别有一番勾人的滋味,他问我要不要去他的宅子里干活,我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做活可以攒钱,攒钱就有机会找到爹,这么好的事儿,我为什么不答应?”
刘承佑无缘无故说起他在蜀国的事情,似乎不大对劲。这不是郭威想要查探的消息吗,为什么他会莫名其妙地说出来?难道探子在半路上出事了,被刘承佑的人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