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媛这会子也望着顾明珠,与崔家姐妹不一样,她看着顾明珠容光焕发的模样,心里好似被刀一刀刀刮着一般,怨毒让她身子都有些发颤,凭什么,凭什么这么个寻常贵府出身的女子就能得到崔临的心,而她这个百年世家娇养出来的娘子却只能被冷落,甚至连来离庄都要借着说给崔大夫人送年礼的由头才能踏进门来。
她早就知道崔大夫人已经回了博陵,来的时候是她特意写了信请了崔大夫人来长安,可是崔大夫人走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给她送个口信,就匆匆忙忙回去了,回了博陵后只是给荥阳郑家送了消息去,说长安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怎么会一切都好!她一点也不好!
崔临心里有了这个女人,更是要说服崔氏族里不再让他们订下亲事,那是族里早就打算好的亲事!
她不知道自己这些时日躲在郑府里是什么过来的,只是今日在堂里看到顾明珠那张越发娇美的脸,心里的怨恨就如同喷涌而出的熔岩一般侵蚀着她的心。
只是她还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不能就发作出来,再恨也要忍着,木着一张脸坐在席上,听着崔雪与崔霜你一言她一语地与顾明珠说着话。
“……长安的年节居然那么热闹,那么长的傩队,我们跟着走了好远才回来,还真是热闹。”崔雪是妹妹,年纪不比安平公主大多少,也是把看驱傩当成了最喜欢最热闹的事,与顾明珠说起长安的风俗来,就停下不下嘴。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掩着嘴笑着:“霜娘瞧中了一张傩面,走出去老远还是回头来买下了。”
姐姐霜娘性子不像妹妹那么活泼,是个温柔稳重的,听她说起,脸上微微有些红,抿嘴笑着:“原本觉着是件小玩意儿,不打算买下的,只是见傩队里人人都戴着,所以才……”
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世家自来的教养是娘子行事要端庄持重,这个有些失礼了。
顾明珠笑了起来:“那日我也买了傩面,还戴着走了一路,这是长安的习俗,人人都戴的,便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也戴,图个喜气。”
这样一说,霜娘觉得不那么不好意思了,笑了着道:“郡主说的是。”
顾明珠又问起许氏置办的府邸来:“不知在哪一处市坊?”
许氏笑着道:“在大宁坊,是从前工部尚石老尚的府邸,石老尚告老还乡之后便一直旷在那里,宅院大小倒还合适,只是厢房与院子里都有些陈旧,怕还要翻新一番才可用。”
她的话倒是让顾明珠暗暗吃了一惊,石老尚的府邸她是去过的,从前石老尚还未离开长安的时候,石家几位娘子也是长安贵府里的红人,常常请了她们去石府小聚,在府里走过几个来回。
那府邸极大,先帝御赐的院子比得上寻常的国公府,陈设更是古朴典雅,这也让石家几姐妹在别的娘子跟前增光不少。
可是如今阳城崔氏买下了这一处府邸。
明明他们只是来了崔海一家人,加上婢仆也不过几十人,要住到这个府邸里去?还要再花大把钱银翻新,这样慎重其事,不像是要自己住。
除非……
顾明珠心里一惊,脸上更显得平淡,笑着与许氏道:“夫人才来长安,偌大的府邸怕是要费不少心思,听说西市葫芦巷有几家手艺不错的匠师,夫人不妨让人打听打听,说不得能帮衬上。”
她前世帮李裕打点贤王府,李裕最爱讲究风雅,她也上了心,请了手艺最好的匠师帮着翻新装饰王府,所以知道这些。
许氏倒是吃了一惊,看这位郡主的目光更是不同,先前以为这位身份不凡,也就是个娇养在贵府里模样出众的娘子,或许有些聪明,才得了天后看重。
现在看来,这位可不只有表面,看她说话怕是猜出了她们进长安的用意了,如此敏锐,真的不像是个小娘子。
她忙笑着道谢,只是对顾明珠的敬意又多了几分。
看着她们说得投契,堂里的气氛越发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一会崔临怕就要带着郎君们过来了,郑媛心里有些急了,脸色也更是阴沉。
终于她动了动,微微昂头望着顾明珠:“郡主,今日临郎请了大家来离庄是来赏雪的,我瞧着外边雪已经停了,雪景正好,不如咱陪你一起出去走一走吧。”
堂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方才还说着话笑着的许氏母女不由地望向顾明珠,崔钰也微微蹙了眉,沉着脸望了一眼郑媛,心里很是不满。
原本就是不请自来,如今不肯安生在一旁坐着,还要折腾出什么事来,顾明珠可是崔临特意请了她照拂的,是不能看着她出什么事的。
她正要开口,顾明珠倒是轻笑一声:“若是我记得没错,郑大娘子怕是头一回来离庄吧?”
“怎么好教你陪着我看雪景,还是我陪你去看看吧。”
除夕那一夜她听崔临说过,离庄是崔临来了长安之后准备的,平日里只有他与崔奕过来小住,甚少请别人来过,郑媛更是不曾来过。
郑媛的脸登时涨的绯红,羞恼让她有些坐不住了,好半天才勉强道:“那就有劳郡主了,请吧。”
顾明珠也瞧出来她怕是有话要与自己说,要单独见面,这里是离庄,她倒也不怕郑媛要做什么,索性大大方方看看她要说什么,便起身来与崔钰、许氏几人笑了笑:“我们去去便回,夫人,二位娘子宽坐。”
崔霜终究是年长些,瞧出郑媛与顾明珠之间气氛有些不对,低下头去没有开口,只是暗暗揣测,崔雪这个小丫头却是不知事,见两位她喜欢的娘子要一起出去赏雪,欢喜地道:“那我也……”
被崔霜拉了一把衣袖,轻咳了一声:“外边天冷风大,你身子弱,就在堂里陪阿娘与二姑母一起说说话吧。”
崔雪愣愣看着自己姐姐,见她脸色郑重,只得委委屈屈答应了,坐在堂里不跟着出去,看着那两位出了堂往园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