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北长高了不少,容旬看着他,想到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也是疯了一样抽长身体,不由得一笑。
他又看到章北的眉眼间添了许多英气,卞州初遇时,这个人就没多少柔弱稚气,如今那些稚嫩的部分更是一扫而光,他一边为对方高兴,一边又担心成长这样快,可否是因为压力太大的缘故。
两人在院子里愣愣的互相看了好久,容旬终于发现对方一身寒气,忙将他领到屋子里,煮上茶,笑道:“贤弟许久不见了,什么时候又多了翻墙的爱好?”
章北接过茶,吹了两口一饮而尽:“一个行宫修这么复杂,我可是翻了两天才找对地方。”
容旬心里暖暖的,问道:“你怎么会在景都?”
“过来办事,路上听说了淑贵妃的事情,打听了一下,知道容大哥在这里,就想着无论如何过来叨扰一下,容大哥可别怪我失礼。”
“怎么会,倒是你这么过来,可有告知同伴,比如来大总管?”
“当然。”章北一愣,似乎对容旬这么不信任自己有些不满,反问道:“容大哥如此明白事理,可有好好保重身体?”
“当然。”容旬毫不犹豫反击道。
章北听着,眼也不错的盯着容旬看,黑黝黝的眼睛让容旬想起了初见的场景,想到自己竟让年幼者操心,不由得面上发红,便急忙点了点头,补充道:“真的”。
见他脸红,章北突然收回眼光,起身说了句“那我不打扰了”,竟是要走的样子。
容旬急忙起身问道:“你要去哪?”
章北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想当然是回城。容旬见状又追问道:“你是一个人来的还是有人在外头等你?景都离此三十多里你打算连夜回去吗?”
章北只好回答:“我把马拴在不远处了,却没人等我,我能自己回去的。”
“不行”,容旬牵住章北的袖子,正色说道:“我这个做大哥的也太不尽责了,你今晚就留在这里,我明天一早发信告诉来总管,让他不用担心你。这里就几个仆从,我这院子说了不让人进,不会有人发现你。即便要走,明天再走。”
章北看着容旬拽着袖子的手,比记忆里瘦了好多,就笑了笑:“也好,我家中事多,原本想明晚再过来跟容大哥告别,容大哥既然不嫌弃,那我干脆明晚直接从容大哥你这里走,你可别怪我闹你。”
容旬一笑,把章北按回座位,又叫了些吃的,听章北说跑了一天脏得慌,这才想起偏殿后有一池专门的温泉,便一手拉着他,一手提着食盒,将他拉到了温泉处。
章北是真累了,进了温泉便舒服的眯起眼睛,容旬见他猫一样,笑着给他递吃的。
两人聊了些家常,原来章北这一年没有在忙别的,而是绕着仁心堂打转:“又是天灾又是人祸,虽然心里也觉得百姓不容易,但这样的年头,药店的生意越发好了,我也是忙了许久,各处转着,总算理出了头绪。”
“理出了头绪就好,你父亲的病如何了?”
“……他半年前去世了。”
“什么!?”容旬一惊,急忙问道:“为何没有告诉我,你……你还跑来这里触景伤情,我似乎不该留你住下来……”
“容大哥不用担心我,我父亲缠绵病榻十数年,我们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他走的时候平静安详,我伤心了一阵,也就好了。”
容旬看到他深沉的表情,想到对方不过十六岁,忍不住将他的头抱在怀里摸了摸:“那以后,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你还这样小,不要太劳心劳力的好。”
“嗯,谢谢容大哥,你放心,今天看到我,也该知道我有照顾自己的。”
“那是。”
章北便轻轻一笑,说起别的,他虽然有点担心容旬伤心,但话题转着转着,还是想让他说说淑王妃。
容旬知道他是想自己说出来,也许就好受些,便说了些自己和淑王妃的相遇、相处,话匣子一打开,就有点收不住,越聊越久远。
“淑王妃很早以前,在父皇还是太子的时候,就由当时的王后,后来的太后祖母选到了身边,母妃温柔端庄,父皇虽然对她不怎么关心,但还不至于冷落,只是后来她执意收养我,前前后后受了不少欺负诽谤,后来虽然好些了,但现在想来,长乐的性格变得这么好强,说她们没受委屈又怎么可能。我这个儿子,真的十分不孝。”
章北见他眼眶红透,急忙制止他,又见他露出水面的肩膀胳膊上,有些细碎伤口,衬着白皙的肤色异常明显,不由得心疼的说:“容大哥你从不告诉我自己受过这么多伤。”
容旬听出他心疼的意味,安慰道:“上阵杀敌在所难免,边关哪一个将士比我受的伤少呢,你放心我有分寸的。再说你们仁心堂的药,军医一直说质量上乘,多谢你如此费心了。”
“容大哥见外了。”
两人静静的泡着,没多久便歇着去了。
只是章北颇有些不自在的样子,容旬以为他担心被发现就安慰道:“这里的下人不会进来的,你不要担心,安心睡吧。”
章北一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道:“也是,他们怎能想到六殿下金屋藏娇呢。”容旬见他笑自己,便说:“哦,原来你是娇呀。”
章北听了哈哈一笑,这才不多话,看容旬给自己安排卧榻,仰头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