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师长的动作很快，至少比楚岳和程燕想象中快。
两人上午提的退伍申请，下午三点钟左右，张师长就过来了。
那个时候，楚岳和程燕正在收拾新房子里的东西。既然楚岳要退伍了，房子自然是要被武装部收回去，重新分配给别人的。
张师长进门后就看到两人热火朝天的捆被子，搬家具的样子。
“停下！”他吼了一声。
楚岳和程燕抬起头，就瞧见了满脸涨红的张师长，再结合他那一声吼，可见肯定是气的不轻。
“你先回家吧。”楚岳笑着对程燕说了一句话。
程燕点点头，经过张师长时，长了个心眼，甜甜的喊了一声，“大爷！”
张师长态度缓和了不少，哼了一声，摆了摆手。
等程燕出去后，楚岳关上了门，给张师长搬了把椅子坐下，客气疏离的说道：“首长，这边什么都没有，抱歉连热茶都不能请您喝一口了。”
“老子欠你这一口热水？”张师长面对楚岳时可没那么好脸色了，不客气的骂道，他大老远的跑过来，是为了喝楚岳一口茶的？
楚岳笑了笑，说道：“您自然是不欠的。”
“怎么回事？你瞎胡闹什么！”张师长懒得再东拉西扯了，直奔主题。
楚岳眉眼不变，平静的说道：“首长，我没有瞎胡闹。我这份退伍申请是我思虑了很久，和小燕儿共同决定的。”
“狗屁！”张师长生气之下，粗话都爆出来了，“赶紧回去把申请撕了！我告诉你，谁都能退伍，就你不能！”
楚岳淡淡的笑了笑，看着张师长反问道：“为什么我不能？”
“因为你是我们老楚家的孙子！”张师长怒吼道，看楚岳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简直恨不得上去揍两下。
老楚家两个儿子，他没有子女，楚一江又只有楚岳这么一个儿子，等于说老楚家的将来就靠楚岳了。
楚岳这会儿退伍要去当平头百姓，他第一个不答应！
“你们现在想起来我是老楚家的孙子了？”楚岳问道，“村里闹饥荒，我被赶出家门的时候，你们谁想起来过我是老楚家的孙子？我在部队这么多年，遇见您之前，当大头兵的日子，怎么没人想起来我是老楚家的孙子？”
张师长冷着一张脸，“你是在怨恨我们对你不管不问了？”
楚岳摇摇头。
其实问这些问题毫无意义，那个时候张师长和楚一江都还年轻，大概以为各自都会有儿子，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张师长是真不能生育，而楚一江的新老婆只生了两个女儿，楚一江没那胆子找别人生儿子，两个人才把目光又转回到了楚岳身上。
只要把关键点串起来，事实真相并不难猜测。
“我十三岁入伍，今年已经是当兵的第十三个年头了。”楚岳平静的说道，“我对部队的感情我自己心里清楚，但我现在，的确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继续当我的兵了。”
他不想再过这种被人暗地里操纵摆布的人生了。
大概在楚一江眼里，他楚岳就是条狗，只要楚一江手里有足够的肉骨头，不管被踢多少脚，都会冲着他们讨好的摇尾巴。
他不怕这些恶势力，他只是真的恶心厌恶楚一江和蒋丽梅这样的人。
“有什么没办法的？”张师长生气的斥责道，“我看你就是想要威胁我们！”
楚岳心里一向很敬重张师长，但此刻听了这话，难免有些失望，说道：“您要是觉得我在威胁您，那就请您不要阻拦我的退伍申请。”
张师长被噎的无话可说，怒气冲冲的瞪着楚岳，最终放软了语气，说道：“小岳，我知道上次那事你受了点委屈，但蒋家也做出了补偿，开春了部队有一次去省城学习的机会，等你去省城军区学习半年，回来就是正团级干部了。原本我是想等事情最终定下来再跟你说的，才没让你知道。”
“我不需要他们这样的补偿。”楚岳正色说道。
蒋家踢了他一脚，再丢一根肉骨头给他，他就要摇尾乞怜了？
“你还年轻，总想意气用事。”张师长摇头，“政治不是那么简单非黑即白的，你别那么犟，等你在部队站稳脚跟，想报复蒋丽梅，有的是机会……”
楚岳忍不住打断了张师长的话，语气坚定，“首长，我已经决定好了。如果您压着这份退伍申请不批，我会再递一份申请上去的，直到部队批了为止。”
“你是不是脑子疯了！”张师长气的跺脚，“你离开了部队就是个平头百姓，蒋丽梅想收拾你比捏死个蚂蚁简单！留在部队，在我和你爸的保护下青云直上不好吗？”
楚岳嘲讽的笑了起来，说道：“倘若我真被蒋丽梅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弄死了，你也不用那么生气着急，总归是老楚家的男人没用，死了也是活该！”
可不就是老楚家的男人没用吗？张师长和楚一江都活的好好着呢，愣是没保护住人，让老楚家唯一的孙子被人给弄死了，这到底丢的谁的脸？
张师长没想到自己还能被楚岳反将一军，吹胡子瞪眼道：“楚岳，老子告诉你，你要是不听话，我跟你爸可不管你死活！”
“不管就不管吧，反正之前也没管过。”楚岳冷冷清清的说道。
“你想好了？你离开部队你能干啥？你想转业到地方上去？”张师长问道，“地方政府我们熟人不多，可不如在部队好混日子！”
如果部队干部转业，国家会给退伍干部安排工作，要么是地方政府，要么是厂矿企业。
楚岳摇摇头，“我不打算要国家分配工作。”
“那你是打算靠程燕养着？男子汉大丈夫哪能靠娘们养着？”张师长简直难以置信，恨不得冲到省城把楚一江暴打一顿，原来的楚岳多上进的小伙啊，被楚一江家的那个臭娘们折腾成心安理得的软饭男了！老楚家的祖宗在天有灵，还不得把他和楚一江打死！
楚岳又好气又好笑，想了想，说道：“走一步算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