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芙闭上眼睛,使出最后杀手锏。
“阿政——”
没过多久,嬴政轻哼一声,坐回了原处,将扶苏拉过来又喂他几口吃食。
扶苏在场,嬴政必然不会做得太过分。郑芙心有余悸,她不过是出言戏弄他一番,结果他却回以她数倍威势。这般恶劣的性格,倒是从小到大都不曾改变……
“你们刚才在干什么?”扶苏问道。
郑芙本想说“你父王欺负我”,张了张嘴,硬是憋了回去,若是嬴政因这句话又抓着她不放,事情便难以收尾了。
嬴政抬手让宫人们将晚膳撤下,替扶苏擦去嘴角的米粒,答道:“寡人教你娘些做人的道理。”郑芙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扶苏突然来了兴致,拽着嬴政的衣袖说道:“扶苏也想学做人的道理,父王教教扶苏。”
郑芙干咳几声,想好了说辞正要解释,嬴政却说道:“寡人已经为你安排了老师,再过几日便会由齐入秦。”
郑芙愣住了,不敢相信嬴政的言语。
“苏儿才三岁,你为何……”
嬴政的眼睛变得很深,仿佛一个无底洞般深不可测,接着便说道:“阿蹊,你该知道,寡人的长子,由你所出,亦只会由你所出。”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且不说先前那些被扼杀于雏形的孩子,如果当初她生下的是位公主而非公子,怀有身孕的李宓,必死。因为她的身后是李园,是在楚地权势滔天的楚国令尹。
嬴政不会容忍任何人威胁到他的王权,更不会容许秦国之内发生的任何事情脱离他的掌控,包括选定继承人。
秦国之所以被称作蛮夷之国,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没有严格实行周以来的宗法制度,即嫡长子继承制。秦国的国君与周乃至其他诸侯国不同,并非嫡长子不立,而是“择勇猛者立之”,这也是秦国甚少国君昏庸的原因。
虽然如此,但嫡长子始终身处正位,在诸公子资质相差不大的情况下,自然是择长而立。即便郑芙并非王后之位,扶苏仅是长子而非嫡长子,不过对于如今的秦国来说,其身份与嫡长子无异。
嬴政要利用这一层关系,让他对继承人的操纵成为一种必然。坦白来说,郑芙表面上是楚国公女,但从小与嬴政一起长大的她身世清白,实际上隶属于嬴政,而无关于任何一方别国势力,由她的儿子成为未来秦王,才不会造成外戚专权嬴氏凋零的乱象。
虽然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郑芙当属楚系,但只要李园那边发现事情的异样,便再无外系支持于她,这是嬴政的谋划之一,而正因如此,日后在王储之争上,扶苏势必比不过其他有母族帮衬的公子,但有了长公子的身份,一切便成了名正言顺。
嬴政没有提到这些,不代表郑芙不会去思索,她眼神有些沮丧,说道:“我明白,只是扶苏还这么小,我不忍叫他接受繁重的课业。”
“身为大秦长公子,这是他的使命。”嬴政说得不容置疑,见郑芙仍是甚为担忧的模样,便看向扶苏,道:“是不是?”
扶苏听不明白,不过嬴政问话,便一个劲地点头。
“他哪儿听得懂。”郑芙小声嘟囔一句。
嬴政假意未闻,身体往后倚着,道:“去,寡人要听郑卫之音。”
郑芙撇了撇嘴,不为所动。
嬴政侧头。
郑芙起身,微笑着欠身:“妾身这就去取琴来。”
悠悠琴声中,夜色逐渐降临,长安宫的灯火了起来,许久之后又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