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原本也不想用这样的方式,但朕已做了近千年的傀儡,如今终是等来了机会,实在不想错过了。只是朕未曾完全料想到,你们此刻的决定,竟然与朕设想的不太一样。”他顿了顿,接着道,“只是如今,你们若仍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冒险,便无法逆转局面。朕以为,你应是能够理解始终被人当做傀儡和工具的感觉。”
那少年缓缓向我看来,眼神笃定,似乎他仍旧认定我会因此而改变我最初的决定。
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正是因为我明白这样的感觉,所以,我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也最终沦为傀儡和工具。绝不。”
他注视我片刻后,忽然移开了目光,又一次笑了。这一次的笑,多了一丝耐人寻味的苦楚,最后又似乎释然了。
他兀自点了点头,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既然你不愿让他做不能自主的傀儡,那不妨让他自己来做选择,这样可好?”
此话一出,我的心口又是一震,隐隐多了许多不安。
我赶紧带着惶恐地眼神看向元桓,想从他那得到些许缓解不安的答案,但却发现他的眉头也微微皱起,神情中夹杂着同我一样的惴惴不安的猜测。
而下一刻,所有的不安仿佛都化为了现实,而那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敲打,都是来自于我们背后的一声:“母亲——”
我与元桓猛地转过身去,却见孟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大殿的一侧。
他神色微微凝重,不再是平时那般即便天塌下来也可以一笑处之的模样。
话凝在嘴角,此刻我只想着,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将他送回魔域,让他在我面前消失,那无论要付出什么,我都会愿意。
但直到他缓缓走到了我们面前,我才又一次感到了一种彻头彻尾的绝望。
他不经意地转头看了元桓一眼,但很快又下意识避开了目光。然后再次看着我,不管是否真实,但却很快恢复了往常那般泰然的神情,道:“别担心了,什么选择不选择的?说得这么沉重。如今是娘和……他遇到了棘手的问题,难得我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还能帮上忙,我当然不会拒绝了!”
他说得一如往常一般轻松,就像当初他毫无顾忌地只身一人前往魔域寻找生父一样,明明前面有天大的危险,在他眼中,却又好似不值一提。
一边听他说着,我的眼泪也跟着直直落下。他见我这样,反倒显得有些慌了。他赶忙上前挽住我的手臂,道:
“母亲,你别急呀,就算我同意,也不见得真的会有什么事,你儿子多少还是有些本事的,不至于那么弱不禁风啊!”
“你可知道这一役,必定会有无法预料的危险,哪里是你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能应付的?你要面对的,根本就是个断绝了七情六欲的怪人,而且,还是现下这六界中最强的神族,我怎么可能,眼见你去冒这样的险?我宁愿被他囚禁一辈子,亦或是索性被他……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去与他对抗?”我心中百感交集,无尽的愤怒,却又都化为悲愤与无奈。
衣袂下,我攥紧了拳,但整个人却是如此的无力。
“娘亲啊,这不是还有……他在吗?他自然会护着我们的嘛!”我自然知道,他意指元桓。但相反,这便让我更加情难自禁了。
虽说我自己也有天之力,但如今我的真元受损,还被劫下了禁制,根本如同废物一般。苍黎也身受重伤,如今情况不明。若当真依此计而行,真正与劫相抗的,便只剩下元桓与孟羽二人。说到底,这一切都似是因我而起。若不是因我被劫囚禁,若不是因我执意要赶来北境寻找九尾狐族,若不是因要为我修补真元,那一切又何至于此?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因为我。这一瞬间,我忽然十分懊恼,十分愤恨,既然我不过就是一个“容器”、一个“工具”,那何苦要害得身边的人也深陷其中、身涉险境?
就如同那日见苍黎半身浸在黑潭中的情境一样,我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彻底的无力与绝望,我什么也无法改变,只能如此无能地等他人替我抉择。
另一边,元桓忽然便伸出手臂从后面揽住了我的肩膀,仿佛能够看穿我已经快要跟着精神一道倾颓的身体。
也在这一刻,我又忽然冒出了一些念头,瞬间将先前如乱麻一般的思绪略捋顺了些。我转头看了看元桓,正对上他皱眉担忧的目光。我忽然意识到,他此刻想必也是进退两难,内心纠结。
最终,我抬头再次看向那立在龙椅旁的少年,漠漠地道:“既然是他自己的选择,又或是他不得不面对的,那便如你的计划吧。只是,既已到了现在,我应该有权利知道,究竟这计划中的增援力量,究竟能够给到几分的助力吧?你既然能够将羽儿找到并带到这里,也便是说,你与魔域也有联系,对吗?”
“这自是你的权利,种种缘由,朕可以告知于你,但你此刻必须要暂时先回去了。超过半个时辰,仲父恐会有所察觉。”
我微微皱起眉头,但也只能照他的话去做。这期间的来龙去脉,也唯有再寻时机慢慢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