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沉吟道:“我家将军欲借明天早上的大雾趁机攻入忠州,直取秦府,手刃秦良玉这个贼老太婆,特来请王员外行个方便。”
王员外听完‘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们疯啦,现在整个忠州上上下下如同铁桶一般,李将军想要在此捉拿秦良玉,恐怕只能是以卵击石。”
中年人并不为所动,“所以我家将军才特意让我来请王员外行个方便。”
“李将军想要老夫怎么做?”王员外坐回椅子上眯着一双眼睛问道。
“王员外的团练负责守卫忠州西面,我家将军的意思是,趁着明天早上大雾掩饰,我军从王员外的驻地摸进来,借着大雾直取秦府,掳了秦良玉那老太婆便走。”
“忠州如今有两万驻军,即便老夫放你们进来,恐怕也寡不敌众。”王员外摇头道。
中年人笑了笑,“兵贵精而不贵多,我们又不与她正面相抗,有王员外在内接应,再加大雾天气相助,此地又非那姓秦的老太婆的老巢,天时地利人和我们都占全了,此事十拿九稳。”
听到此处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陈秋白也明白了个大概。
此处为忠州城,乃是秦良玉的娘家所在。
秦良玉乃明朝末年的著名女将,丈夫马千乘是邻县石柱宣慰使,马千乘被害以后,因其子马祥麟年幼,秦良玉于是代领夫职。
秦良玉一生征战良多,抗击清军、围剿张献忠,战功显赫,当世鲜有能敌。
现在是崇祯十三年,历史上的崇祯十三年张献忠因为吃了几次败仗,于是又流窜回了巴蜀境内。
结合刚才两人的对话,王员外称呼对方的统帅为李将军,那么对方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现在巴蜀境内能当得起将军这个称呼,而又恨秦良玉入骨的李姓之人只能是一个人——李定国,张献忠的养子。
李定国一生骁勇善战,其治军又以宽容和仁慈出名,是以手下死忠颇多。历史上他后期归顺于南明政权,是南明抗击满清政府的顶梁支柱,在民族大义面前丝毫不曾含糊,倒也算得上是一个为国为民的仁侠之将。
此时他跟大明朝的对抗,跟秦良玉之间的恩恩怨怨,只能说是各为其主罢了。
巴地境内一年四季大雾不断,特别是早上几乎都是被浓雾笼罩。秦良玉的兵力大部分都部署在石柱县,这次回忠州所带兵力有限,对李定国来说自然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李定国这是想借大雾掩护,里应外合一举拿下秦良玉。
中年男子又跟王员外交代了一些细节,待两人商定好时,已是华灯初上,男子这才满意的离去。
老员外一个人坐在太师椅上沉思良久,也起身走了出去。
待得二人都走以后,陈秋白从屏风之后转了出来,顺着墙根翻出了院落。
秦府实在不算难找,陈秋白随便问了两个路人便找到了。
忠州城依山而建,而秦府就在山顶之处,显眼异常,陈秋白轻轻松松就找到了。
但是秦府外守备森严,比之刚才的王员外府守卫不知道多了几倍,陈秋白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潜入府内。
府内倒是没有多少守卫,看来是外紧内松,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而已。
偌大的秦府,要上哪里去找秦良玉却让陈秋白犯了难。总不能蒙头乱找一通,那样人没找到,说不定自己先累死了。
正在这时,一群端着木案的丫鬟走了过来,木案之上摆放着各式菜肴,数量倒是不少,只是素菜居多,见不到多少油腥。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饭时间,陈秋白已经一天没有进食,腹中空空如也,饥肠辘辘的他看着木案之上的菜肴大流口水。
肚子里馋虫的牵动使他跟着这些丫鬟后面潜了过去,看是否有机会偷上两口吃的,当然,如果这些是送给秦良玉的,那自己更是省去了一番功夫。
丫鬟们穿过一片树林,拾阶而上,来到一个颇为宽敞的大厅之中。
大厅里摆着一张巨大的圆木餐桌,众人围着餐桌而坐,有老有少。
餐桌的上首坐着一位六十左右的老夫人,不怒自威,气质非凡。
陈秋白心中一喜,他虽与秦良玉素未谋面,但凭他的直觉,此人应该就是秦良玉无疑了,否则哪个六十几岁的老夫人能有这般气度。
爱国将领冯玉祥曾说‘纪念花木兰,要学秦良玉。’,后世作为一名军人的陈秋白,对秦良玉的一生所为更是由衷的折服。
圆桌之上众人默默进食,陈秋白却只能躲在柱子后面拼命对抗自己肚子里的馋虫。
大家族有大家族的规矩,吃饭之时大家都默不作声。好不容易等到大家都吃完了,秦良玉站起来道:“如今朝廷剿匪再见成效,张献忠之流欺我蜀中无人,再一次逃窜来了巴蜀境内。我恐不能多留,不日将回石柱领兵围剿张贼,家中之事还得劳烦各位费心。”秦良玉向席中几位年长之人点头示意。
几人也都站起来说了一番鼓舞士气,祝秦良玉凯旋的话,这一顿晚饭也就散场。
席中之人各自散去,秦良玉自己提着一盏马灯顺着一条小石阶走去,应该是回自己的住处。
如今的秦良玉虽然官位显赫,但在自己家中也颇为随性,没有那么多官老爷的做派,如无需要,身边一般都没有随从跟随,这倒是给了陈秋白极大的方便。
陈秋白远远地尾随着秦良玉,在路过一片林荫小道时,陈秋白故意轻咳了一声。
咳声虽然轻微,但在这暗夜之中已足够清晰。
“谁?”秦良玉警觉的回过头来。
陈秋白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在离秦良玉丈余远处站定,恭敬道:“秦将军安好。”
“你是谁?”秦良玉右手握着腰间的佩剑,却不拔出,以她多年沙场征战的经验,她尚未感觉出陈秋白的敌意。
眼前的陈秋白一身衣服虽然整洁,但经过谷底两个多月的厮磨,早已变得破破烂烂,看起来倒有几分像逃难的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