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话说完,整个太和殿霎时死寂。
很久以后,还有人谈起这一场谈论,依旧会满眼冒星,一脸激赏地夸赞起当时硬怼鲁国来使的许含。
许久之后,太和殿上才响起一阵激烈的掌声,这掌声雷鸣一般扑向卓依拉和巴扎娜三人。那个淡定地站在那里,一脸笑意地看向她们的那个瘦小女子更是深深刻入她们骨,印入她们心。
这场谈判,焱国完胜。
巴扎娜深深看了她一眼,离开皇宫之前,她在心底暗暗念了遍许含的名字,她要把这个名字好好记住。
那一日的谈判很快便传遍整个大焱,除了许含那一番刚硬的怒怼,便是她所提到的第一个条件,谢玙不与他人共侍一妻。
“你不是许含。”那日退朝后,李子月在殿外将许拦下,深深地看着她,眼神里的意味莫名。
许含淡定而笑:“李将军别来无恙?”她抬起头迎上那道质疑的、不可捉摸的目光,“我与李将军相熟?”
李子月摇摇头。
“那李将军何以认为我不是许含呢?”她无奈地摊了摊手。
当初她的确有调戏过她家小弟,但那都是陈年往事,而且也并未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何以每次这个李子月都要用这种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己呢?
“你变了。”李子月惜字如金。
许含叹了口气,收起脸上的嬉笑,正经地朝她说道:“我知道李将军还在对我以往做过的荒唐事耿耿于心,我也并不想为自己辩解,错了便是错了,我在此向你表示歉意。但是,我是谁,我是什么样的,无需李将军挂怀。”
李子月皱着眉,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这时,许含瞥了眼拐角处的一个身影,认出那个内侍便是谢玙殿里的下人,便问道,“李将军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什么事了,我就先走了。”
见她要离开,李子月这才开口,带着一丝警告:“你离他远点。”
许含闻言,刚要踏出去的脚步缓缓收回,她面无表情地回头直盯着李子月。到底是做了世女,又长期管理底下之人,平日总是言语带笑,此时收起笑容,浑身气势顿时扑散而开。
李子月倒还真没见过现在这样的许含。第一次见她,她正对着自己的小弟出言不逊,满脸的不正经,她二话没说冲上去就一手将她提了起来,甩了开去。
后来也许她是怕了自己,每回见了自己就跟老鼠见了猫一般远远地就回避了。第二次见是去年回京的路上,她脸上笑容恬淡,似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嬉笑着跟自己打着招呼。可惜她还记得当初自己小弟被吓得哇哇大哭的模样,自是不会有好脸色。
第三次见,便是在刚才的大殿之上。她又有些不大一样了。比上次多了丝从容,多了份锐气。面对鲁国的讥讽,面对鲁国那嚣张气焰,她轻笑间便将对方无形地打压下去,最终灰溜溜地滚回了她们的老家。
难道真是因为她们不相熟,所以不了解她吗?
李子月摇了摇头,不论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只知道,谢玙南巡的那段时间里,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跟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女子在一起。她不同意!
“李子月。”许含语气平静,眼神平静,“你是什么人?”
李子月一怔,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过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女人!你凭什么要求我远离他?你又凭什么插手我和他的事?你连你自己的事情都管不好,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许含的语调一直很冷静,可那话却如一支冰冷的刀,直刺她心。
“对于你这样的女人,我看,要离他远点的,是你才对!”许含冷冷看她一眼后,便不愿再与她多说一句话,抬脚离开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个人渐渐地入了自己眼,入了自己的心。
当听说鲁国八公主求娶谢玙时,她的心就像被泼了一盘冰冷的水,她想起自己受伤,他衣不解带地照顾,她想起他瞒着自己救出素琴素景,她想起他为自己和陈太熙而吃醋……
一幕幕在她脑海里回放,她扔下手中的事,在孙眉的鼓励中,在陈光的疑惑中,骑上快马,乘船渡河,终于赶到了鲁国使者离开之前,将那些讨厌的人给赶跑了。
她很感谢面前这个女人的懦弱,如果不是她为了自己的家族着想,放弃了他,她或许根本遇不到他。
想到此,她嘴角微翘,桃花眼春风得意。
谢玙早就回了紫荆殿里,以往如同冷宫一般的紫荆殿现在多了些精致华贵,也多了丝人气。只是他向来喜静,内殿的内侍加外殿的粗使也不过是十人左右。
许含跟着那个内侍进来时,他正在练字。
她让内侍不要通传,只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那道轻浅的身影。
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站在案桌前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他低垂着头,她似看到他那洁白如玉的脸颊隐隐有光泽流动。容貌如画,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这种容貌,这种风仪,根本就已经超越了一切人类的美丽。他只是随便穿件白色的袍子,觉得就算是天使,也绝对不会比他更美。这种超越的男女,超越了世俗的美态,竟是已不能用言词来形容。
“许卿,你怎么站在这里?为何不进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还带着稚气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许含的怔愣。
“呃……陛下……”许含有些慌乱,明明自己没做什么事,却像是做贼了被人当场抓包了一般,脸上还浮现出可疑的红晕。
听到声响的谢玙停下了手中的字,他放下笔,缓步朝她们走了过来。他的眼神一直落在许含的身上,凤眼微眯,似在猜测着她为何会红脸。
姜琦睁着大大的眼,在宫里见惯了世面的她,鬼灵精怪,再加上自己收到的情报,她又怎么会不明白许含的心思,便长长地拖了一个声调:“哦~~~看来是朕来得不是时候了!”
说着便朝许含偷偷眨了眨眼,嬉笑一声,道,“朕记得陆太师好像留了点作业给朕,朕得回去做完,一会儿再来寻你们吧!”
说完,转身便带着候在门外的内侍们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