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泽建议道。
“好!评第一的灯笼作坊,是不是就身价百倍了?”
李苒笑道。
“对。”谢泽也笑起来,“极荣耀的事。往这边。”
李苒和谢泽并肩,沿着一条条安静黑暗的巷子,说着话,往太平兴国寺过去。
“你从来没象刚才那样看过灯吗?”
李苒想着刚才的情形,再笑起来。
“看过一次,开平六年,那一年,从进了腊月,京城就热闹的出奇。
到元旦放关扑那天,金明池人满为患,那一年仙桥刚刚重新修缮好,人人都想上去走一走,被挤下骆驼虹的,一天里有六七起。”
顿了顿,谢泽笑起来。
“那时候,进金明池还不收钱,那天,皇上站在棂星门上,看着蜂涌而至的游人,一声接一声的后悔,那五个大钱,不该不收。
那时候朝廷穷得很。
到了上元节,太子非要去看灯,我就陪着他去了。”
谢泽的话顿住,李苒摇着谢泽的手,“然后呢?你们看到灯了?你戴面具了?”
“那时候年纪青,虑事不周。我和太子是从东华门出来的,刚过了高头街,就走不动了,那天真是一片混乱,好不容易逃回东华门。”
谢泽眉头微蹙。
“东华门到高头街那一段不挂灯的。”
李苒从东华门进来进出过几回,想着从东华门出来直到新曹门那一线。
他和太子,是刚看到灯,就被逼逃回去了。
“嗯,之后也看过灯,年年都看。在宣德门上,城墙上,各个望楼。”谢泽笑道。
“等咱们都老了,再沿街闲逛,慢慢的走,慢慢的看。”
李苒转头看着谢泽,又觉得自己这话太乐观,就算他七十八十了,也一样好看的没法看灯。
“好!等我们头发都白了,拄着拐杖去看。”谢泽站住,弯腰在李苒额头吻了下。
两人低低说笑着,穿过一条条安静小巷,不知不觉,就进了太平兴国寺后角门。
“不必惊动。”
进角门前,谢泽吩咐了一句,石南答应了,示意下去,诸人悄悄散往四周,石南和西青等几个心腹小厮跟着,穿过一片寮房,过了一道门,到了药王殿后面。
药王殿往前,灯火通明,却很安静。
药王殿后面,是一大片景致极好的园林,园林中间,错落树立着大大小小的舍利塔。
这会儿,园林中间,到处挂着各色灯笼,照得园林亮如白昼。
比灯笼更多的,是三五成群的长衫士子,观景看灯,说笑品评。
谢泽握着李苒的手,带着她挑着偏僻人少的地方,曲折婉转的往园林中间进去。
中间一座十分阔大的亭子往四周搭着芦棚,芦棚下放着长长的条案,案子上放着各色吃食,再往里,是一张张阔大长案,每一张长案四周都围满了人,或是提笔写着什么,多数,则是看着别人写。
亭子里,放着一圈扶手椅,其中一张扶手椅里坐着谢老太爷,正拍着椅子扶手,哈哈大笑。
李苒看向谢泽,谢泽握了握她的手,拉着她往亭子进去。
侍立在亭子四周的小厮看到谢泽和李苒,急忙冲过去示意王舣。
王舣呼的站起来,迎着已经上了台阶的谢泽和李苒,惊喜的长揖见礼:“王爷!王妃。”
谢泽嗯了一声,看向一只手按着椅子扶手,上身挺直,却没站起来的谢老太爷,拱手长揖。
李苒曲膝行福礼,“老太爷。”
“你们随意,别理我这个糟老头子!”
谢老太爷上身松缓下来,哈哈笑着挥着手。
王舣紧盯着对着谢老太爷长揖见礼的谢泽,一口气吐出来,只觉得眼眶发热,急忙连眨了几下眼,急忙笑道:
“老太爷童心犹在,可一点儿也不糟。王爷,王妃,这里请坐,沏两碗班章。”
“不必,你们随意,我和阿苒是来看灯的。”
谢泽冲谢老太爷见了礼,和王舣交待了句,伸手揽在李苒肩上,转身往外走。
“刚刚议到几例前朝旧考题,有些微妙,王爷和王妃看好灯,一会儿过来听听?”
王舣紧前两步,陪着谢泽下台阶,一边低低说着话,一边回头看了眼,三人身后的亭子里,士子正从其余三面涌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