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认为,这话不对。”
赵悯山嗯了一声,往后一靠,让赵妨玉接着说。
赵妨玉打定主意做出头鸟,自然不会露怯。
“这些都是女儿瞎琢磨的,爹不许笑我。”
“女子无才便是德,往近了说,但凡是官宦人家,从未有当家主母目不识丁,往远了说,古往今来各地才女,留下多少千古佳作?可从未有人对她们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或许有人说过,但她们也不会在意。”
“女子为何要无才?都说男主外女主内,男子读考科举,是为了入仕为官,女子柴米油盐酱醋茶,要守好一个家。”
“但大户人家极少让家中女儿远离本,读才能明理,知事,才能不被人用浅显的招数骗去,读可以学医,读史,甚至学为官之道,这些女子为何不能学?”
“先生说人间浩大,我不知道人间有多大,但我知道,我从未出过京城,甚至祖籍金陵,也从未去过。但从没有人说,我不该去,不能去。”
“仔细一想,女儿家的命不过从一个宅子到另一个宅子,然后一生就这样草草结束。”
“先生想要女子有自己的志趣,所有人都在说,女子就该一生行走过两座宅院,但先生想要我们有一项自己喜欢,并愿意终生修行打磨的志趣。”
“陪伴女子走过一生的,从不是夫君,也不是儿子,而是自己。”
赵妨玉说着说着,自己的血液都渐渐发烫,但对上赵悯山那一双沉静的眼,又瞬间冰冷。
赵悯山没有苛责,一反常态的笑了笑:“我就知道,你心中是有不平的。”
“从前有你姨娘压着你,如今在大夫人院中,你自己压着自己,但你心中,总是有一分不平。”
“不怪大夫人,不怪你姨娘,也不怪我,你怪世道。”
赵妨玉低眉,脸上的倔强清晰可见。
赵悯山没有责怪,反而让赵山去取了一盒茶叶。
“要第三层那个檀木盒子。”
赵山端着盒子上来,一进门,檀木的幽香就席卷而来。
盒子里装的是一份品相极好的太平猴魁。
两头尖尖,片薄如纸,不见半点起伏,绿意葱荣又覆一层白毫,两叶抱芽,另覆一缕兰香。
赵悯山大抵不忙,难得有闲心坐在窗边晒太阳,还有闲心为赵妨玉解释茶叶的来历。
“今年新产的太平猴魁,太平山老树上下来的叶子,做好后快马加鞭送回来,一路上防潮防碎,摘了百来斤,送来三十斤,最后能喝的上品,也就一斤多些。”
赵妨玉不动。白嫩的手指缓慢的抚摸着装有太平猴魁的檀木盒。
檀木盒香得很,也打磨的滑润,放到市面上,檀木做的珠子都要不少银子,赵悯山却不心疼银子,用最好的檀木,最繁复的工艺,做一个拿来装茶叶的盒子。
就像她,学来百般技艺,也不过是给自己层层加码,看上去更有价值一些。
最后的结局,也和这个盒子一样,被赵家挑一个好人家送出去,好盒子配好人家,烂盒子配中等人家,赵悯山是户部侍郎,他的女儿,总不会嫁不出去。
赵妨玉带着茶叶回清平院,还未进院脸上就先挂上笑,喜气洋洋的走到大夫人面前献宝。
“往日都是母亲给女儿送好东西,今日可该是女儿孝敬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