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颜抬眼望向桥面,萧致瑾一身白色锦衫,腰系黑色玉带,头冠逍遥巾,与成亲之日见到的如火般耀眼格外不同,尽显人雅气,可谓风流倜傥。
萧致瑾双手背后,淡然一笑。
慕清颜的眼睛好似花了一下,她在萧致瑾的身上看到了韩致远的影子?眨眼间,不禁自嘲,此时竟在想入非非。
只听得萧致瑾道,“身为大宋子民,定当秉公守法,凡事不可自作主张。就算天要塌下来,也有天家在我们上方顶着。我们承蒙天家恩泽,知礼信礼守礼切不可失,更不可在乱时为天家更添乱事。关于慕景彦及其它,天家已经派人处理,我们这些子民切不可肆意而为,妨碍公断。”
“萧大公子的意思是,要把慕景彦交给韩致远?”陈立问。
萧致瑾纠正,“不是韩致远,是大宋朝廷。”
“萧大公子,我们都是老百姓,不要把话说的弯弯绕绕。你这意思就是交给韩致远。”陈立捋了捋袖子,“韩致远都自身难保,险些丧命火海,艮山不少村民都看到了,桑林后山一片绿色火焰,那是什么?那是索命鬼火!平日偶见鬼火不过小小一团,那山上的鬼火何其壮观,这是什么?这是石仙发了大怒,请鬼将来缚韩致远的命!即使他侥幸逃脱一次,若不知悔改,继续维护这个兴风作浪的小子,定会被鬼将拿去性命,堕入鬼门,永世不得投胎为人!”
“把慕景彦祭石仙!”
“祭石仙!祭石仙!”
船上的人跟着陈立的话振臂高呼。
“萧大公子,”陈立抬起双手压了压,指指两岸,“就算是交给大宋朝廷又如何?现在朝廷的人没有一个敢露面,明显是并不准备插手此事,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默许的态度?”
“各位!”萧致瑾冲着桥下高喊一声,“听我说一句!出事的人原本是我要迎娶的娘子,虽然未及迎进门,可那也等同丧妻之痛,犹如晴天霹雳!其实也怪我们两家私心,若说慕景彦替嫁触怒石仙,可如果没有张榜求人这件事,也轮不到他慕景彦的任何事。”
“林萧两家也本该为这件事承担后果,林家痛失独女,林夫人疯癫,家门不幸,已然悲惨。可我萧致瑾还安然无事的站在这里,缅怀林小姐之余,我很恨,明知此时不适合成亲,却未阻止,如果我坚决阻止,就不会将林小姐送上危险之路。如果非得要用人来行祭奠之礼,平复石仙怒火,各位,你们把我萧致瑾也算上吧!也好让我去寻找林小姐,阳间无缘,阴曹有份。”
阳间无缘,阴曹有份。
这话配上萧致瑾那沙哑颤抖而高亢的嗓音,让人听来不能不动容。
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无声的仰望着升仙桥上的那个玉树临风的贵公子。
人的根性上都有一种同情弱小,又在某种时候会选择性的欺负比自己弱的人的这种矛盾。
在这些人看来,林萧两家拥有他们高攀不上的地位,可是他们家出了事,一个失去爱女,一个失去妻子,这在人伦上是值得同情的地方,也是感觉上他们不如自己幸运的地方。
因为同情,他们对林萧两家少了责怪。
因为恐惧,他们必须要找一个人承担。
不论三位新娘怎样遇害,“白日现鬼影,血手印青墙”这样的事发生在林家门外,他们便将林家采取替嫁的手段视为天理不容。
不论是出自同情,还是慑于对方的地位……当然更大的原因应该是有人故意从中引导,利用这一声势,这些人将选择的目标放到了在临安孤身一人,没有依靠的慕清颜的身上。
受人的劣根性唆使,欺负她一个外乡人,欺负她一个没有背景的人。用她的血安慰他们的恐惧。
而在这一致的声音中,出现了萧致瑾另类的言语。没有动用强权镇压,以一个受害者的姿态,忏悔、哀悼。就如在波涛滚滚的海浪上,劈进了一道明亮的闪电。
告诉这些人,这道闪电才是他们寻找的那把最有力量的刀。
萧致瑾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天,“用我来换慕景彦,我萧家可办隆重的祭仙仪式,以钱财万贯去平息石仙怒火,祈求上苍还临安祥和!”
萧致瑾又低下头,垂视慕清颜,“这番诚意是慕景彦无法相比的,相信更易打动各方仙灵。”
“萧大公子勇气可嘉,只是萧家会允你这么做吗?如果说到做不到,岂非只是一句空话?”陈立昂头问。
“这不是勇气,这是决心!”萧致瑾盯着陈立,“我萧家在临安乃名门大户,祖辈家训便是一言九鼎,因坚守一个‘信’字方做到如今家业。我萧致瑾对天发誓,如果言而无信,天打五雷轰!放了慕景彦,我便以萧家之力填满这几艘船,与你们一起驶往金沙渡。你们怕什么?如果做不到,慕景彦被放了你们还可以再抓回来,陈立也说,朝廷的人也不敢出面阻止,你们还怕他跑得掉?”
“装满这些船,那得多少东西啊!”岸上有人听了,不禁叹道。
“萧家的财富虽然不能说富可敌国,可那也是我们几辈子都攒不起的,
这么几艘船都装满,足够白养我们几辈子!”
“是啊,如果把这么多东西都供养给石仙,以示诚意,总比拿一个慕景彦去祭奠强吧?萧公子还说要跟林小姐阴间结缘,也是令人感动。如果林小姐能够与萧公子在阴曹相会,也就不会再留在人世做鬼了吧?”
“是啊,是啊!林小姐鬼影现身,定是心愿未了,怨恨成结,如果萧大公子能跟她说说话,最好不过。”
陈立左右看看,不仅岸上的声音被动摇,船上农夫的心思也跟着动摇了。
这种时候,陈立也不能再坚持说只要慕景彦,而拒绝萧家的诚意。
萧致瑾走下桥,来到岸边,等着对方的船靠岸,见船迟迟未动,不禁有些奇怪,“陈兄弟,莫非还有什么难言之隐?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萧某是诚心实意的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