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翼奔跑进后山的松树林中,心绪一片茫然,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一下子让他难以接受。这夜色和往常并没有不同,白翼心中却哀伤又焦急。自己对这个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充满了感情,自己的家人、朋友乃至心中所爱都和此地离不开干系,但是要去见什么人?小鸟儿,刚刚在长生殿她的房间并未亮着灯,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自己又该去哪里找她的呢?自己的师父、师娘和师兄弟自然是不能去见了,此事已成定论,如果突然出现才会给他们平添烦恼。万青?自己凭什么什么身份去见她呢?自己要离开灵渺与她又有多大的干系呢?自己的大哥聂青如今还没有恢复过来,每天只苏醒一小会儿,此时早已熟睡了吧。至于青浦、林剑心等几人,不过是普通朋友,何至于在此时此刻去找他们。
白翼几乎将所有的答案都否定了一遍,自从十年上山开始就再未有过的孤独感觉侵袭而来,今天开始,自己又成为了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自己要去哪里,又将遇到什么,都完全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和别的人再没有半分关系。唉,还是回守静堂看看吧,就远远的看看,白翼心想。于是白翼沿着后山向守静堂的方向绕过去。没过一会儿,就路过一个月前被小鸟儿砸出的那个大坑那里,白翼走到了大坑的中间站着,伸开双臂,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翼哥哥,你在这里啊!”背后响起那个娇俏而熟悉的声音,白翼简直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回头却和扑过来的小鸟儿撞了个满怀。白翼突破第四阶之后,身体力量进步很大,这一次竟然完完整整的将小鸟儿接在了怀里。白翼以前所未有的紧紧搂着小鸟儿,把头埋在她的长发里,就快要哭了出来。在他最难过的时候,小鸟儿适时的出现,带给他无限的快活和安慰。为此,他感谢小鸟儿,仅仅只能通过紧紧的拥抱表达。
“翼哥哥,你怎么了?”
白翼就快要流下泪来,他放开小鸟儿,咧开嘴说道:“没什么,只是见到你,突然很开心。”
“翼哥哥你终于醒过来了,今天我来找你,看到你不见了,可吓死我了!”
“我受伤之后,你每天都来?”
“是啊,你那个师弟一直在你床边睡觉,我就趁他睡着了来看你啊!”
“哈哈哈,何须如此,像做贼一样。你以后想来看我,直接从正门进来就行…”白翼话说到一半,脸色一白。突然停了下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逐出师门,哪里还有“以后”呢?
小鸟儿却没有注意到白翼的脸色的变化,接着说道:“翼哥哥,你可知道,我帮你报了仇。今天齐师兄喝汤药的时候,我给他加了胡椒粉,他辣的呀!哈哈哈!”
“哈哈你怎么这么狠,他可是你同脉的师兄啊!”
“我不管,我就喜欢你,他伤了你,我下次要给他加一只蟑螂,再下次…”
“小鸟儿。”白翼道,小鸟儿话被打断,茫然的看着白翼。白翼咬着嘴说:“小鸟儿,我最近可能要下山一趟。”
“啊?多久去啊?”
“就是,天亮之前。”
“去多久?”
“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也许…不一定吧。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白翼没想到她会蹦出这么一句,讶然道:“不,不行!这一路很凶险的,我可能自身难保。”
“凶险就更要带上我啦,我很厉害的。”
“不行的,小鸟儿。”白翼坚定地看着她。
“你能不能不走?”
“不行。”
“那你得答应我必须得回来!”
“嗯!”
“你还得答应我你的尽快回来!”
“嗯!”
“你不在,我不行的…”
“我答应你,我最多,最多三年!一定会回来!”白翼竖起三根手指。
“三年?不行,一年!”
“那就一年!”
小鸟儿翘起小指头,道:“来拉钩!”白翼也伸出小指头,月光下,两个人将手指勾在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小鸟儿抱起自己的长发,将它咬下一撮,递给白翼。白翼连忙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盒子,小心翼翼的将这一撮秀发放在里面,把刚刚通玄给自己的令牌上的线拆下来,穿在小盒子的边沿,挂在脖子上。白翼终于有了一种使命感,自己完成寻找慕雪的任务不全是为了自己,还有另外一个人随时随地的牵挂着自己的行踪,关心自己的来去,和自己永远处在同一位置。
白翼背靠着松树坐下,而小鸟儿靠在白翼的肩膀上。
“翼哥哥,你是不是喜欢万青啊?”
“嗯。”
“我听到你们说话了。”小鸟儿顿了一下,问,“你喜欢她还是喜欢我啊?”
“这是不一样的,我说不出来,但是你们是不一样的。”
“我们是一样的。”
白翼侧头看着小鸟儿,只见她低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白翼说:“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啊。”
“在许多年前,有两个婴儿被遗弃在了横断大山当中,一个如山采药的人类老人发现了他们,于是把他们带回了部落….”白翼开始从自己的出生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到后来被通虚带回灵缈仙宫,又和万青发生了一系列误会,然后又为万青做了一些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到后来偷火,白翼也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左羽为他出谋划策,后来被赶出山门,又被迫出外执行任务,以获得重新回来的机会。
“然后我正无处可去,就在这里遇见了你,你…”白翼低下头看小鸟儿,发现她面露浅笑,早已熟睡了过去。白翼自顾自的低声笑了几声,就欣然的靠在了松树上。此时已是深夜,不知几更,天上的星星繁多,竟合为银河,仿似在黑暗中流动。从松针遮挡中依稀可见的月亮,将斑驳的月光投入到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松树上好象有松树在夜间爬行,在无比安静的世界中留下一点声响。而身边的小鸟儿,竟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在将要离去灵渺的夜里,白翼没想到一切会如此的温柔宁静。再看时,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