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姗来迟的王老爷满头冷汗,神色惶恐,一入御房当即跪倒在地,三呼万岁之后恳求道:“皇上恕罪,小女素绾因惊吓乱了心智,一时失态,还请皇上宽宥,恳请皇上准许微臣这就将其带回府好生调养。”
皇帝朗声一笑,当即道:“既如此,爱卿就将王小姐接回去吧。”言罢望向林瑾玉二人,“林将军与林夫人伉俪情深,朕心甚慰,好在今日只是虚惊一场,否则倒叫朕难办了。”
闻言,王老爷长出了一口气,连忙叩谢皇恩,又转身对林瑾玉道:“今日是小女莽撞了,还请林将军莫怪,王某日后定当严加管教,再不叫将军与夫人为难。”
沈灵烟看了眼王素绾,笑吟吟道:“我与瑾玉自然不见怪,只是若王小姐执意如此,我们也不会手软就是,当年王小姐该遭受的,自然要尽数归还了。”
王老爷一惊,连忙作揖,正要开口保证,却见王素绾直挺挺地跪下了,双手捧着玉佩,直视皇帝道:“皇上,臣女恳请皇上为臣女赐婚,臣女心悦林将军,愿为其妻。”
林瑾玉眯了眯眼,眼底现了狠厉。沈灵烟首次沉了脸色,她没料到说了这许多,王素绾仍不死心,当真情深至此?想着,沈灵烟忍不住侧头剜了林瑾玉一眼。而最为惊心的,当属王大人,立时扑通跪下,“皇上,小女神智不明,纯属胡言,所说皆做不得数,微臣这就将小女带回府中。”言罢伸手去拽王素绾。
奈何王素绾心如磐石,不知何处来的气力,任由王老爷拽着也岿然不动,神色坚决地望着皇帝,泠然道:“皇上圣明,臣女是否神智不明,皇上心中自有论断,臣女所言,字句皆从心,臣女恳请皇上下旨,为臣女与林将军赐婚。”
闻言,王大人忍不住怒喝道:“王素绾,休得胡言!”伸手便去抢玉佩,却叫王素绾踉跄躲开了,王素绾冷冷地站在三步开外,素手捏着玉佩,神色清冷道:“父亲,您若是再动一步,我就将这玉佩碎了,肆意毁坏圣物,藐视皇权,满门抄斩也不为过。”言罢转头望向皇帝的,再三请求道:“请皇上下旨吧。”
“你,你这个逆女!”
皇帝脸色微沉,深深地看了眼王素绾,随后目光落在林瑾玉二人身上,出言道:“始祖皇之命,朕不得违抗,林将军,此事你如何看?”
瞬息之间,素日暖如春风的林瑾玉神色狠厉,正待说什么,却叫沈灵烟握住了手,替他开口道:“皇上,凡事皆有先来后到,瑾玉已有我这个妻,莫不是皇上还要下旨将我休了?我可是皇上您亲自赐婚的。”若是如此,皇帝可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脸面。
皇帝不言,看向王素绾。
王素绾目不斜视地望着皇帝,冷声道:“不为正妻,可为平妻。”
沈灵烟眯了眯眼,又捏了捏林瑾玉的手,示意其冷静,忽而轻叱道:“什么平妻,不过是妾,既如此,你若甘心为妾,我也无话可说,皇上下旨吧。”
王素绾诧异,不可置信地望向沈灵烟。林瑾玉亦是沉了脸色,神色郁郁地望着沈灵烟。王大人惶恐不敢言语。
皇帝迟疑了,确认似的再次望向沈灵烟,见其神色寡淡,丝毫看不出情绪,甚至还朝他一笑,极轻极浅,似乎藏了说不出的冷意。皇帝顿了一下,看向林瑾玉问道:“林将军以为如何?”
林瑾玉目光沉沉地望向沈灵烟,却见沈灵烟忽然对她眨眼,神色稍缓,沉默了片刻道:“皇上下旨吧,妾而已,瑾玉终此一生只此一妻。”
王素绾身子微颤,可想到皇帝一旦开了金口,她便是他的平妻,即便外人认为是妾又如何?来日方长,以她之才,定能俘获林瑾玉的心,当即期待地望向皇帝,却好似全然忘记了沈灵烟方才所说的,她当日未曾受到的折辱会尽数还给她。
事已至此,皇帝再不迟疑,开口道:“既如此,朕便下旨了。”早有太监研磨,而李公公也恭敬得让将玉佩收回了。
不多时,皇帝便拟好旨意,不外乎是骠骑将军林瑾玉如何神勇,为朝廷出了不少力,皇帝体恤,恰逢王家有女贤良淑德,特为二人赐婚。
王素绾欣喜地接过圣旨,不无得意地望向沈灵烟。而王老爷则是惊魂未定,未见半分欢喜,忍不住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林瑾玉二人,最后深叹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眼李公公手里的玉盘,传承多年的玉佩就为这般儿女情长之事而作废,他着实愧对王家的列祖列宗!想着,身形佝偻了不少。
“王小姐,先恭喜你了。”沈灵烟一笑,携手林瑾玉往外去,侧头道:“我恼你了,当初不该心善救人,所以你还回去吧?”
闻言,王素绾忍不住面色一白,却是希冀地望向林瑾玉,如今她已经是他名义上的人了,他怎么忍心?就算忍心,也不该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才是,若是她不清白了,他能得什么好?不过叫人嘲笑罢了,王素绾不信林瑾玉会如此。
“好。”
轻如鸿毛,又重如泰山的一个“好”彻底击溃了王素绾的心智,她忍不住失声喊道:“林将军……”可那人恍若未闻的,一揽沈灵烟的纤腰,二人瞬间消失在御房之外,与此同时,王素绾颓然地跌坐在地。
她不过爱慕于他,何错之有?他为何如此狠心……王素绾十指紧握,指节掐入手心,不看也知定然是斑斑血迹,紧咬的下唇发白,不,好容易赐婚了,她不能在此功亏一篑!王素绾咬牙转身,刚要对皇帝拜倒时,皇帝就道:“王小姐,瑾玉是朕的肱股之臣,朕今日已经为难了他,你们之间的私事,朕不会插手。”目光落在面色灰败的王老爷身上,不怒自威。
来自帝王的威压叫王老爷身子颤抖,忙叩首拜谢了几句,便连拉带拽地将王素绾扯出了御房。宫人尽皆唏嘘,赐婚是何等美事,却落得如此光景,日后还不知会生什么波澜。
皇帝屏退了宫女太监,低唤了暗卫,吩咐道:“去看看林将军想做什么,不必插手,回来秉了我就是。”今日沈灵烟能应下,便知沈灵烟另有打算,但皇帝并不想插手,为了一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肯回头的女人得罪沈灵烟,不值得。
暗卫退下不多时,暗一便来了,将沈灵烟的原话转告给皇帝,道是:“皇上,赐婚事了,您就作壁上观吧,待事落,我会献上大礼。”
“林夫人深得朕心啊!”皇帝一扫方才的郁气,对暗一道:“你回去告诉林夫人,朕等着看好戏。”一面心下却好奇了,不知沈灵烟所说的大礼,会如何惊人,一面又对那王素绾嗤之以鼻:“祖宗留下的庇荫,就这么让个蠢货给糟蹋了。”
皇帝为林瑾玉与王素绾赐婚一事不出半个时辰就人尽皆知了,街头巷尾的百姓无不诧异,谁人不记得柔然公主再三请求皇帝赐婚都叫皇帝拒了,可如今一个名不见经传王素绾就叫皇帝松口,这其中的内情叫众人揣测了起来。
“难不成那王家小姐貌若天仙,美过柔然公主?可为何先前半点消息也不曾有?”
“王家?是哪个王家?难不成是长女嫁入锦衣侯府为侯夫人的王家?莫怪莫怪,原是有这层关系在……”
“八成是了,否则那王家小姐就是再美,身份能高得过柔然公主?唉,那会林将军可是信誓旦旦道是此生只此一妻,这才多久……”
“男人嘛,一妻是一妻,可妾就难说了!”
“……”
飞短流长甚嚣尘上,沈灵烟正在哄着林瑾玉。
“瑾玉,好瑾玉,我保证不会叫那个女人入府的!”沈灵烟好言哄着冷脸的林瑾玉,心知他是恼了她自作主张,可在外人面前,他还是随了她的心愿,即便他再不愿意,“赐婚避无可避,总该应下的。”
林瑾玉不为所动,冷声道:“没有什么是避无可避的,杀了她就是。”
沈灵烟哭笑不得,林瑾玉多久不曾对她露出这副冰冷的样子了?心下一叹,讨好地抱着林瑾玉的胳膊道:“你杀了这一个,那万一王家还有千千万万的小姐怎么办?全杀了?就是全杀了,那玉佩在就是在,总是要寻了法子用在你身上的。”
“我说过,此生只你一人。”
沈灵烟心头一软,趴在林瑾玉的心口,软声道:“你自然只我一人,今日是我应下的,与你无关,且那女人想入我将军府的大门,做梦!”
林瑾玉看向沈灵烟,见其咬牙模样,心头的郁气忽然散去了几分,轻轻揽了沈灵烟,低声问道:“你待如何?”
沈灵烟冷哼一声道:“皇上是赐婚了,可没说不可以休弃,当然是,叫她身败名裂后再休弃,也当出了今日的恶气。”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