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打得脱力了,初春的冷清时节,额上却汗如雨下,微喘着气,可没得了许氏的分度,婆子不敢停手,只能咬牙继续打,心下不由对只能低声呜咽遍体鳞伤的平姨娘生出了几丝怜悯之情。
“好了。”
许氏话落,婆子立时停手,往外退开几步弯腰喘着气,暗叹一声,看看面色如霜的许氏,又看看狼狈不堪,青丝散乱的平姨娘一眼,又是愁肠百结的叹息。
沈灵烟生疼的脑袋忽然好了,二话不说地放开沈琰,一身轻松地走至许氏的跟前,母女二人会心一笑。
沈灵筠二人忙不迭地扑向平姨娘,却不敢妄动,生怕给气若游丝的平姨娘雪上加霜,只哭喊道:“姨娘,姨娘,你怎么样了,快,快去请大夫啊!”
在场的丫鬟婆子,无一应声,无一行动,只垂首不语。
毕竟这里是东院,毕竟这尚府的当家主母是许氏,今日过后,想必整个尚府的一干下人都会牢记于心不敢有忘。
许氏却是不给她们表孝心的机会,冷了心肠道:“来人,将平姨娘抬了去佛堂,待养好了伤就送往家庙。”
沈琰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隐忍甚至有些怯懦的许氏大发神威,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老爷……”
平姨娘几不可闻的呼唤声叫沈琰回了神,却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许氏跟前,隐忍的怒气在周身浮动,明显是来兴师问罪的,却在对上许氏无所畏惧的冷眼,气势去了三分,只压了声音道:“夫人,得饶人处且饶人……”
许氏瞥了眼沈琰,却似是看到了什么笑话,忍不住轻笑出声,“老爷,你今日与我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往日她们欺侮烟儿之时,你怎的不说?那日我与烟儿遇了劫匪,各种的缘由想来不必我多说,那会老爷您怎的不知得饶人处且饶人?呵,不过是心有偏颇,何须找了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与许氏并肩而立的沈灵烟,亦是看傻子似的看向沈琰,一时不明白这样的人,是如何在战场上指挥作战的,莫不是全凭喜好?
听得许氏提起劫匪一事,沈琰一顿,匍匐在地奄奄一息的平姨娘身子亦是不受控制地一颤,目露惊恐,却只敢将双眼藏了起来。
这细微的转变,到底让时刻关注平姨娘的沈灵烟瞧见了。
沈灵烟想着,许氏一定是抓到了平姨娘串通绑匪的证据,想来今日鱼跃神神秘秘地说了会话,就是为这。她是许氏的底线,平姨娘差点害死她们,许氏这才借题爆发。沈灵烟又瞧了眼平息下来默不作声的沈桃灼和沈灵筠,二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虽心有愧疚,可钢铁直男的沈琰却觉得身为男人的尊严被挑衅的,转眼间就唤了神色,肃杀冰冷,隐约有沙场上的杀伐果决之气,愠怒道:“许氏,你怎的同我这般说话?你莫要忘了,我才是这尚府正儿八经的主子。”
言下之意许氏不过是依附于他的寄生虫一样的女人,没资格与他平起平坐,更没资格对他颐气指使,妥妥的直男癌。
这下,许氏也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沈琰,倏忽见又沉了脸色,一手揽过义愤填膺的沈灵烟,冷冷对沈琰道:“尚大人莫要忘了,你我乃是皇上赐婚,可不是巴巴地求来的。
还有,我父亲是靖国公,母亲是靖国公夫人,我是靖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嫡女,我想老爷没忘,如果老爷忘了,就同妾身到东南巷靖国公府去重新认识一下。”
若论身份,一个小小的尚自然抵不过侯府的嫡女来得尊贵。
立时,原威风八面的沈琰被戳中的软肋,面色涨红,胸腔火烧火燎,眼里似能喷出火来,却寻不到由头发泄,只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你!”又冷哼一声,怒瞪许氏一眼,拂袖而去。
沈灵烟勾唇一笑,目光却是落在不知是进是退的沈灵筠二人身上,恰好及时地捕捉住二人眼底的怨毒,却是懒怠理会,慵懒地踱步回桌前感慨道:“又剩了这么一桌子菜,唉,真是浪费。”
许氏好笑地看了眼沈灵烟,朝一旁的婆子使了个眼神,两个婆子立时上前一首一尾地抬了半天不敢吭气的平姨娘往外去,沈灵筠原是要扑上去阻了那婆子的,却被沈桃灼按住了,摇了摇头。
恰好瞧见这一幕的沈灵烟深看了沈桃灼两眼,暗道沈桃灼年纪不大,城府倒是极深,日后可不能掉以轻心。
眼见只沈灵烟母女二人正津津有味地用着膳,沈灵筠和沈桃灼自觉不想碍了母女二人的眼,礼数周全地行了礼就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