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然王虽年纪不大,但手段了得,撑着中毒未愈的身子雷厉风行地整顿柔然朝纲,当夜便下诏说二王子秦无涯狼子野心犯,毒害自己犯上作乱,且意图陷害前来救驾的柔然公主,罪大恶极,但念在兄弟之谊,留一全尸,至此,秦无涯一党尽数被尽数拔除,而柔然王彻底掌控了柔然。
当然,柔然王替秦苏羽正名了,言道林瑾玉是以朋友的身份前来相助秦苏羽,并非秦无涯一党所说的通敌叛国。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说的就是柔然王与秦无涯。
秦无涯并未受什么折磨,只是相较前几日的春风得意,如今只剩颓废不甘和怨恨,满是血丝的两只眼怒瞪着柔然王,恨声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随意你便!”
柔然王仔细打量了秦无涯一番,笑道:“王弟稍安勿躁,杀是肯定要杀的,但看在你我兄弟这么多年的份上,王弟若还有什么心愿不妨说与本王?若是可以,本王便全了王弟的心愿如何?”
施舍一般的话语叫秦无涯愈发憎恨,自幼自家王兄就是这个模样,因着身份,权利,宠爱,朝臣的敬重……不管什么都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反观自己,不过晚出生几年,想要什么都名不正言不顺……
不甘,嫉妒,憎恨驱使着他暗中收拢势力,日复一日地逐渐壮大自己的实力,柔然人也看重实力。前任柔然王身死时他尚且势单力薄,无法趁机夺位,而这几年的韬光养晦,让他逐渐掌握了可以与柔然王分庭抗礼的实力,本以为只要柔然王中毒身亡,他便可水到渠成地上位,谁知半路杀出个秦苏羽。可事到如今……
秦无涯冷笑,恶狠狠地盯着他。
柔然王不以为意,端过温热的药一饮而下才道:“王弟,其实你想要什么,大可与我说,何必如此?大周有句话,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收起你这副假惺惺的样子。”秦无涯嘲讽一笑,对上那双神色怜悯的眼道:“我想要王位,你肯给我?”
柔然王轻叹道:“不是不肯,是不可。”不给秦无涯恶语相向的机会,他继续道:“你天生好胜又好战,若将王位给你,不出两年柔然便要落入水深火热的境地了。柔然如今不过尚且能自给自足,若是打仗,将何以为继?王弟莫不是不知两年前北戎全军覆没之事?何况大周的名将比比皆是,不说林瑾玉,还有敬王,仪亲王,沈侯爷,更遑论近年来逐渐崭露头角的小将。”
“说来说去不过是不肯罢了!大周有名将,我柔然就没有吗?我帐下的呼延,雷力,程鹏,哪个会输给大周人?”秦无涯狞笑,“若我为王,不出十年,柔然便可入主大周,又何谈水深火热?不过是你自甘懦弱示弱于人罢了,数年来只一味求和毫无建树,否则我柔然何必只守着这贫瘠的土地?!当真是天生奴性!”
面对辛辣的嘲讽和不屑的眼神柔然王不以为忤,只淡淡道:“不出十年入主大周?”他轻笑,不置可否地看了眼涨红了脸又不服气的秦无涯,遗憾道:“若不是你决意置我于死地,我何尝忍心要你的命?”
秦无涯心思敏捷不输柔然王,立时听出了柔然王的言外之意,猛地抬头看向他,恨声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莫怪,莫怪王妹回来得那般及时!若非是……林瑾玉前来柔然也在你的算计中吧?”
柔然王也不瞒着,点头道:“他自然会来的,王妹对其有救命之恩,且他亦有所图。”
秦苏羽在大周之事事无巨细他都知晓,对沈灵烟的救命之恩,后又与其相处甚笃,便是林瑾玉不愿来,沈灵烟岂会不来?再结合林瑾玉去往凤阳关后北戎发生的变化,他便知道林瑾玉并非当真成了闲云野鹤,所以在得知秦无涯想对自己下毒后便传给秦苏羽,字里行间稍微暗示一番,之后便水到渠成了。当然,他是拿着自己的命在赌,即便他知道秦苏羽一定会去求童老,但更知道秦无涯的毒肯定霸道无匹。
幸好,他赌赢了。单论这一点,秦无涯便不如他。
“堂堂一个柔然王竟勾结外敌!”
秦无涯轻笑道:“若非如此,本王怎么忍心对王弟斩草除根?本王又怎么争取时间富国强兵?王弟放心,入主大周是你的心愿,自然也是王兄的心愿,待时机成熟,本王会实现王弟的心愿。好了,你放心去罢。”殿外的心腹应声而入,将挣扎着的秦无涯拖了下去。
柔然王斜倚在软榻,神色不复方才的淡然,隐有黯然,他并非冷血无情之人,手刃手足非他所愿,但却无可选择,即便他自幼便不喜欢这个争强好胜的弟弟,但始终是他血缘至深的弟弟。都道帝王家无亲父子,无亲兄弟,诚不欺我。
沉默良久,柔然王轻叹一声。
“王弟,其实我们都输了。”
这厢林瑾玉回客栈后,神色一直不太对。
沈灵烟心中疑惑,频频打量了几次后,忍不住问道:“瑾玉你怎么了?可是协议没谈好?”
“无事。”林瑾玉温和一笑,带着几分凉意道:“至于协议,相信柔然王是有诚意的。”笑话,都兵临柔然边城了,柔然王敢没诚意?
沈灵烟看着神色淡然的林瑾玉,莫名感到几分凉意,缩了缩脖子道:“那你……”
“不过是见了肮脏的东西脏了眼睛不大舒服罢了。”林瑾玉轻描淡写,随即又道:“待那肮脏……柔然王处理好内政稳定局面,我们便去接了欢儿他们来吧,柔然风光,倒是不错。”
来不及细想“肮脏东西”是什么,沈灵烟便笑道:“自然是好。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我早便想看看王维笔下的塞外风光了。”
“王维?”林瑾玉疑惑,虽说他不擅墨,但能写出这般画面开阔,意境雄浑的诗句之人必然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士,可他却不曾听闻过此人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