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裴都没起身离开的打算,余易鹿也没赶人。两个在十二殿堪称算无遗策的谋略家相互沉默着,却又好像在传达些什么。
良久,余易鹿才出声“我也活不久了。”
“但你必须活着。”裴都的神色阴沉了些“青白代替不了你的位置。”
“如果那位神的神源是给青白的,我可以帮着再杀一位神。”余易鹿的脸上只有微笑“但世事无常,就像我算不真切神一样,很多事也总会有误差。”
“未卜先知这种事本就不可能出现,但扫除百分之九十九的不可能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神。”裴都缓了缓,吐字很慢。
“所以我才让青白去杀一次白求安。”余易鹿的话有些跳脱,但裴都听得懂。
“也好,以青白的脑子自然懂得你的想法,这次杀过之后。无论仇怨多深,也就止步于内斗而不是斗死的程度。”
“他们两个互相磨砺也好,都不是心胸狭窄的人,但又都是意气用事的家伙。互相看见缺点,能改多少就改多少。”
“不过神源的事……白求安活着也不差,没准会是第二位辰龙王。再不济也要和我们差不多。”余易鹿起身,去沏了壶茶。
某些事一旦开口讲,就注定了这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你很看好他?”裴都问道。
“只凭肉眼,这家伙很好。”
余易鹿把差距放在许久没人擦拭过的茶几上,一道道工序行云流水。显然是为沉吟此道多年的老茶友。
“但他的神性太高了,高到我不敢去看。我怕会死在他身上,这显然是不值得的。”
裴都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余易鹿“你还是看过?”
余易鹿依旧是那副公式化的微笑“想知道有很多种方法,不一定是通过你们。”
“辰龙王、卯兔王、白求安……他们三个是十二殿已知神性最高的三个人。而且从辰龙王和卯兔王的成绩来看……不出意外白求安的未来战力最少会是武倾城的级别。”
“而青白,稳扎稳打也就半个我,不过战力上会更出彩些。有利有弊。”
“十二殿不缺能打的。”裴都并不认同这个说法。
“但王只有十二个……喝茶。”余易鹿将茶杯往裴都身前推了推。
“我还是不看好青白,太疯狂了。哪怕他只是为了屠神。”裴都端起了茶。
“未来会需要他这样的人,到时候把所有的负面影响都推给他就好。”余易鹿语气平淡。
“所以你到底‘看见’了多少东西?”裴都放下茶杯,热雾让他的眉毛皱在一起。
“年轻时自制力不强,还总把后遗症看得淡。所以就多看了些。”余易鹿轻笑了一声,似乎在自嘲,又像是在缅怀。
“哼,活该。”裴都轻哼了一声。
两个人实际上是同一批新兵,虽然训练营不同。但时间久了,同期的人少了,两个人说起来就会亲昵些。
这种感情都是打出来的,遥想许久之前两个人还一边嘴里骂着互相的十八辈祖宗,一边背靠着背杀出死人堆。
至于现在……
连提都很少提了。
“我想着未来有一天我能跟李剑营是一样的死法。”
“怎么?自己年轻时候没‘看过’自己是怎么死的?”裴都喝完茶,咂咂嘴。
“自然要看的……所以才想啊。”余易鹿晃着茶杯,看着杯里波纹荡漾。
“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裴都连敷衍都没有。
因为即便他愿意,余易鹿自己也不会那么做。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断了这家伙的念头。
裴都突然又问“所以韩家的事是你做的?”
“你才想明白啊。”余易鹿脸上的笑容真挚了些。
“青白这一刀,我用一个韩家还……白求安总不会再记恨我这个老前辈了吧?”
“怕不止于此吧。”裴都眼睛微眯。
“鱼肉管饱,自己挑挑鱼刺也是理所应当。”余易鹿脸上的笑容不减“更何况这不也是照顾你的战略方针嘛。”
“我现在有点想让你早点死了。”裴都叹了口气。
“放心,肯定比你死的早。”
“这我肯定知道!”裴都翻了个白眼。
“还有事吗?”余易鹿望了望裴都面前的空茶杯,却没给倒水。
裴都拿起茶杯冲着余易鹿,不过余易鹿没有丝毫反应。良久才开口“以后少动脑子多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