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哪有什么为什么。你只是一个小姑娘。你是郡主,你生来就是王府的女儿,你怎么会知道像我这样一步步爬上来有多辛苦。”
“这座宫城,是会吃人的。如果想要不被旁人拆解入腹,就只能一步步往上爬。本宫的儿子,是皇子里最聪颖能干的,本宫怎么能甘愿一辈子屈居于人下?”
“本来这一切都是顺利的,本来本宫就差一步就要到那个位子了。没想到……”
赵晴若打断她,道:“但是你的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
德妃看了她一眼,哈哈笑了起来,扶了扶自己的发髻,仍是一幅端庄的模样:“本宫以为你已经长大了,怎么还是像当初一样傻?”
“这个宫里,从来没有真正能置身于事外的人。所有人都在一张网上,所有人,都是棋子。”
赵晴若听着那笑声,想起了自己的这些年,眼角起了水雾,却坚持着不落下泪来。
德妃看着她,道:“你不也是和孟清歌那个贱人一起,一步步把本宫害到如今的模样吗?”
“若是你来是想要本宫亲口认罪道歉,那还是请回吧。本宫如今,仍然是皇上的德妃。”
赵晴若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不愿意认吗?”
德妃勾着嘴角,微抬着下巴道:“踏上这条路,本宫从来没有想过认输。”
赵晴若看着她,看着这昏暗破败的宫殿,突然觉得德妃好可笑,这座皇宫里的人,都好可笑。
“那便祝娘娘,能在这重华宫里,一直待到寿终正寝。”
赵晴若本来还想质问她,还想斥责她,但赵晴若突然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苏青回不来了,桐灵回不来了,施嫔回不来了,当初的赵晴若,也回不来了。
说罢,也不等德妃回话,赵晴若将泪咽了回去,转身出了殿门。
“郡主。”见赵晴若出来,竹容立马迎了上去,赵晴若红着眼看她一眼,抬头看着完全暗下来的天色。
明明如今该是大仇得报,但为什么她却这样失魂落魄呢?
竹容看着赵晴若这般,心疼地握住赵晴若的手,领着赵晴若往回走。没走几步,就在转角见到了太后祁宋氏。
“太后娘娘。”赵晴若轻轻唤了一句,便要行礼。祁宋氏快走几步扶起她,看着小姑娘空洞又悲切的目光,抬手理了理她的鬓发。
“如今,都过去了。”祁宋氏道:“哀家下令给苏青重立了碑,也将桐灵再次厚葬了。这么多年,你也该放过自己了。”
赵晴若眨了眨眼,叹了口气,眼泪却突然掉了下来。立碑厚葬又有何用。这么多年,她早就放不下了。
祁宋氏轻轻拉住赵晴若的手,道:“晴若啊。哀家总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是在有些事上,不聪明,也许能好些。”
“你入宫这么多年,也应该看清楚了,这天下最富贵尊华的地方,也是最多腥风血雨的地方。”
“腥风血雨不可怕,可怕的,是沉溺于其中。”
赵晴若抬起泪眼看着太后,问道:“这些腥风血雨,不能改变吗?”
祁宋氏笑了一下,眼神带着些悲哀。
“难啊。”
祁宋氏替赵晴若擦了眼泪,露出一个慈祥的笑,道:“天晚了。你也应该还未用晚膳,回盛宁宫,陪哀家用些饭菜吧。”
赵晴若点了点头,陪太后走回盛宁宫。
突然一阵夜风从墙头吹过,赵晴若抬起头,正好看见夜色中落下一片晶莹。
凛冬将至,落雪再临,又能替这皇城换上一片纯白。
雪盛的那一日,南域传来捷报。
安南王赵峥率军彻底清缴了境外敌军。西羌南楚向庆国递来降。
南域一战,终于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