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形势微妙,皇帝明显是想借这件事情弹压宇泰。
冉盈的供状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只要有冉盈被审讯这么一个消息传到柱国府去就行了。
只不过眼前这个小女子,对宇泰那个连弑君都做得出来的人有多大的影响力呢?
他不确定。
这么一桩案子旷古未有,显然会被记到史里去。他可不能行差踏错半步。将来即使在史里不能留下贤名,也绝不能留下一个蠢字。
“杜府尹,冉盈自问在长史任上,从来恪尽职守,无一日疏忽。大小事务我从无疏漏,也从无过失。守长安我尽过力,护太子我尽过力,救皇后我尽过力,守玉璧我也尽过力。我相信即使是一个男人,在这个位置上也未必会比我做得好。杜府尹你以为呢?”
她无比笃定,缓缓自辩,嘴角甚至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杜子恒想,这些的确他都承认。可是天子的意思,很明显是根本就不想讨论她的功,只想揪着她的过。
他微微一笑,道:“可你假扮男子入朝就是大罪!这你总不能辩驳吧?在这个大前提下,什么功都不算是功了。”
“错的不是我,错的是这个时代!”冉盈看着他,面露挑衅,“并非冉盈有什么样经天纬地的才能,而是这世间,有才能有志向的女子实在太多。女子不能为官,只不过是一个不合理的传统。我大魏朝立国至今,自孝迁都,已成就多少前无古人的大事,难道这一件就不能改吗?”
“小小女子,好大的口气。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杜子恒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竟然觉得有点欣赏她了。
不过还是得按主题走。
他顿了一下,又问:“作为你的上官,宇柱国是否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开始时他不知道,后来他知道了。但是他甘冒风险,也要给我机会,让我看到自己的另一种可能性,我很感激他。”
冉盈低下头,忽然轻叹了口气,似乎无限惆怅:“我最大的错,就是不该爱上自己的上官。否则,也许我可以走得更远。”
“……”杜子恒无语。这小女子看着年纪不大,口气倒是真不小。
将宇泰完全撇清已是不可能,因此冉盈巧妙地将他撇出去一半。
她记得当初独孤如愿同她说过,若是他日事发,他们一班武将自然会想办法保住他。
现下天子想要利用她的事情打压宇泰……她倒是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只不过这一关也不好过罢了。
天子到底是经历过多次宫廷之变的人,抓住的时机又准又狠。
难道为了一个女子弑君?甚至篡位?
可这次和毒杀孝武的情形完全不同。
那一次宇泰先发制人,突然出手,及时控制了整个皇城,令孝武帝措手不及。事后也只对外说是皇帝突发恶疾驾崩。
虽很多人都多少听说了一些真相,但无凭无据无人敢说。
这次却不同了,先发制人的是天子。冉盈刚回到长安,他便下令逮捕冉盈交给京兆府审理,同时又有那么多弹劾冉盈的奏章出来——天子已切断了宇泰反抗的可能。
对于他那么一个渴望做一番大事业、渴望青史留名的人来说,毒杀孝武时因两人早有矛盾,尚是枭雄所为;可为了一个女人起兵,却是乱臣。
天子十拿九稳。
剩下的,便是捏着冉盈,等他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