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冉盈想起青彦,会觉得非常好奇。他来去如风,总是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然后又了无痕迹地离开。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大人和丞相十分相熟吗?”她问。
独孤如愿说:“那真的是很多年了。我和他自幼相识,一同在武川长大。黑獭那家伙虽然比我年轻,但是自幼比我强。他很有想法,也很有才能,他善于审时度势、抓住机会,所以能在乱世群雄中后来居上,迅速崛起。以关西的资源,他能让长安和邺城分庭抗礼,确实十分不易。”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我倒是很有兴趣知道,他将来能走到哪一步。”
说着,他问冉盈:“对了,听说他要娶妻了。你从长安来,可听到消息么?”
冉盈点点头:“听说娶的是高平公主。”
独孤如愿一听,有些诧异:“高平?难怪婚讯如此突然。早就有传闻说高平公主对黑獭有意。这样也好,虽不是黑獭的本意,但也算称了他的意。”
“这话是什么意思?”冉盈追问。
“黑獭原是有意中人的。”独孤如愿说。
冉盈的心砰砰跳起来。难道宇泰跟独孤如愿说起过她吗?
“黑獭少年时有个订过婚的女孩,只是还没等到他们结婚,宇氏就连遭不幸,那女孩家里便撕毁婚约,将她嫁给了彼时手握大权如日中天的尔朱氏。自那之后,黑獭便没有再提起过娶妻之事,也未再听说他对谁家女子有意了。我没有当面问过他,但是我猜,他还忘不了那个女孩。”
冉盈微微有些失望。她想起在秦州时宇泰同她说过,他曾经想要娶为妻子的人抛弃了他。这事独孤如愿也知道,想必对他的打击很大吧。
他很喜欢那女孩吗?
“尔朱氏不是早就覆亡了吗?那女子呢?”冉盈问。
“这我便不知了。许是也死了吧。不过就算那女子还活着,依黑獭的性子,也不会再要她了。”
“为何?既是为了她一直未娶,现在那女子又守了寡,为何不愿再要她?”
独孤如愿说:“黑獭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男人。她是黑獭人生里最耻辱的一段记忆。黑獭的自尊心那么强,怎么还会回头呢。”
冉盈又问:“他地位那么高,应该有很多人想把女儿嫁给他吧。”
独孤如愿笑着说:“那是自然的。不过黑獭那个人一向工于心计,若不是娶一个心爱的女子,他是必要用这件事达到最大的利益的。所以他娶公主也是情理之中,对他来说也有好处。只不过高平公主这个人,听说骄横任性,嚣张跋扈。只怕黑獭婚后的生活不太平。”
冉盈听了默不作声,心中五味杂陈。她虽被他狠心抛弃,但却做不到诅咒他不幸。她了解宇泰的用心,也希望他能一路平顺。
其实也并非他抛弃她。是她同他说,宁与白衣为妻,不与天子为妾。而一个妾位,也许本就是他能给的最多最好的了吧。
独孤如愿叹了口气,说:“天下人皆说宇泰心冷,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他心热的样子。他不是心冷,他是心已寒透。”
冉盈想起刚认识宇泰那会儿,总觉得他冷心冷肺,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可是她也见过他为她生气,为她开心,为她焦急。
他至少是真心喜欢过她的。
“大人是说……他的未婚妻另嫁?”
独孤如愿点点头:“若是他娶了达奚氏,应该不会成为现在的宇泰吧。也许就是守着他的妻儿做个普普通通的武将罢了。那件事,让他看到了权力的可怕。他不愿自己的命运再被他人的权力所支配,他要自己支配权力。果不其然,几年之后他就抓住机会上位了。”
冉盈心中一苦。人人都有自己的历史,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
独孤如愿反问:“你似乎对黑獭很感兴趣?”
冉盈回过神,连忙摇手:“不是……在长安的时候老听别人议论他,说什么的都有。方才大人说到他的青釭剑,一时好奇便多问了两句。”
独孤如愿一笑:“别人看着那些大人物都呼风唤雨不可一世,却不知道他们曾经历过怎样的腥风血雨。”
冉盈有些丧气,暗暗想,她没有经历过他的纯真年少,没有见过他那些无法入眠的漫漫长夜,没有陪伴过他打落牙和血吞的凄苦难熬。她初识他时,他已经是端坐在马车里的不可一世的贵人。他也从未同她说过自己的过去,他从没有告诉过她,他是翻过了多少高山、涉过了多少险滩、踏着多少鲜血和白骨才走到今天。
她其实对他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