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太后给赵晴若免了晨时的请安,但是赵晴若还是在晚一些的时候去了盛宁宫。
“车马劳顿,你今儿本可以不用过来的。”
赵晴若笑着回道:“路上走得不急,臣女歇了一晚上,精神好多了,便来了。”
太后祁宋氏浅笑着点点头,看向赵晴若的目光中带着暖意。自沈嫔的事情后,她一直担心这个孩子会因此对她、对皇室生了嫌隙。所以祁宋氏才特意带着赵晴若去了国华寺散散心。
看来去了一这趟后,赵晴若确实将心里的苦闷疏散了些。
这几天京中下着雨,散了些暑热,但又余下了潮闷。
尚食司今日特地做了些冰镇梅子汤送到各宫,赵晴若拿起自己桌前的一碗梅子汤,抿了一口,看了一眼屋门边几案上摆着的一对两尺高的纯白瓷瓶,对太后道:
“方才臣女来时遇见了宋昭仪,听她哼了一句小调,甚是悦耳,应该是江州的乡间小曲。太后娘娘和宋昭仪都是江州人,想来也应该听过那个调子。”
太后轻轻笑了笑,道:“哀家从小长在京中,怕是都忘了乡音了。”
赵晴若接话道:“那改日让宋昭仪给太后哼一小段,以解乡愁。”
“往后再说吧。”太后淡淡地回了一句,似是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赵晴若将太后的神情看在眼里,又扯了些别的话题,将思量掩在了眸子里。
苏青曾给赵晴若说过,宋昭仪是太后族里的姑娘,若是按着辈分,还得喊祁宋氏一声堂姑母。
可是从赵晴若进宫这几年看下来,她也从未觉得太后和宋昭仪有多亲近。甚至太后对皇后的关照,都要比这个自己族里的女儿多上几分。
宋昭仪和德妃同住在重华宫,和德妃甚是亲近。而太后对德妃的态度,一向谈不上喜欢。
不过……赵晴若看了一眼那对白瓷瓶。两尺高的瓷瓶通体如玉,似冰雪打磨而来。
德妃生养了四皇子,又有着祁谨不衰的宠爱,在后宫势力极大。宋昭仪跟着她,虽然分不得太多的圣宠,却是能衣食无忧,滋润度日。
只是赵晴若不明白,为什么宋昭仪会选了德妃而不是靠着太后这个堂姑母呢?
不过,她会弄明白的。
赵晴若今日在盛宁宫陪了太后一天,午后祁宋氏睡起时,祁谨过来了。
“本来上午就该来给母后请安的,但是今日的折子多了些,便没来。”
祁谨进屋落座,和太后说起话来。
“皇上勤政,乃天下之幸。”太后回道,看向一旁坐着的赵晴若道:“哀家和皇上说些事,晴若先出去吧。”
赵晴若自祁谨进来便一直暗暗地注意着他,此时听了太后的话,乖巧地起身告退,在跨出屋门口时,一不小心步子一歪,撞到了边上的几案,那上面摆着的瓷瓶晃了晃倒了下来,碎在地上。
“臣女御前无状,请皇上太后恕罪!”瓷器清脆的碎裂声响了起来,赵晴若见自己碰坏了那瓷瓶,急忙惶恐地跪了下来。
“无妨,只是一个瓶子,晴若不必这样谢罪。”太后被那声脆响吓了一下,但也没生气,出声让赵晴若起来。
祁谨也抬手道:“郡主不必如此,起来吧。”
赵晴若仍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副犯了大错的模样,紧紧攥着帕子道:“可是这瓷瓶是尚宫局今日刚送来的,说是上贡进宫的只有六对……”
“也不是什么大事。”祁谨见赵晴若这般惊慌的模样,开口道:“到时候让江运兴把朕殿里的,送来给母后便罢了。你起来吧。”
赵晴若这才起身,又行了礼,方退了出去。
出了屋后,赵晴若缓缓呼了一口气,用帕子擦了擦手中冒出的汗。
屋内,太后让秦嬷嬷差人将那碎瓷片扫了,对祁谨道:“晴若这孩子如今看着稳重知礼了许多,却还是时不时有些小小的冒失。”
祁谨笑了笑:“朕看冒失,玢儿倒是比她强不少。朝云郡主跟在母后身边,往后定是长得极好的。”
“玢儿年纪大了,这几年也稳重了些。”见祁谨提到祁玢,太后想起了太子祁敏的婚事,道:“哀家听说,夏凉的丫头也去了济州?”
祁谨点点头,祁宋氏继续道:“那丫头倒也不愧是夏凉的女儿,是个不输男儿的性子。敏儿不善兵戎,夏家丫头和他,说不定倒是一对良配。”
祁谨没有回话,低头用着梅子汤,看不出对太后这一番话的态度。
祁宋氏见他这般,也不再开口,捻了捻手中的佛珠。半晌,祁谨抬起头,看着祁宋氏道:“皇后和朕提过魏家的女儿,不过朕还是觉得母后的话有道理。敏儿不善兵戎,而夏凉父子皆是良将,连夏家小姐也是个能征善战的。母后倒真是为敏儿寻了个好媳妇。”
祁宋氏闻言,面上一直端着的浅笑微微一僵,道:“哀家一介后宫妇人,只是想着替儿孙打算些事情罢了。”
祁谨笑了笑,面上一派和善的模样,却让人看不清眼底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