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冉盈望向窗外庭院,正见两个侍女将洗干净的布幔展开,两手抻着使劲地抖。冉盈脑中灵光一闪,说:“我有办法了!”
等到第二天,高欢军又推着攻车攻城时,赫然发现城墙外面悬挂起巨大的棉被,覆满了城墙,还浸满了水。攻车撞击上去,对城墙毫无破坏力。反而是这些巨幅的“布幔”遮挡了攻城士兵的视线,吸收了功车冲撞的力量。
再加上城墙上的弓弩手连连发射,城下死伤无数。
韦孝宽在城楼上见了,哈哈大笑,拍着冉盈的肩膀赞道:“长史这个办法真是妙不可言!”
原来冉盈看到侍女抖布幔,想起小时候和阿英一起绕着家中悬挂的床单布幔玩耍时,每每到了布幔面前,都会被阻拦和遮挡。别看轻飘飘一幅布,可就是过不去呢。
于是她命人找来大量的棉被,连夜缝制在一起,悬挂在城墙外面。好在时下正是冬天,棉被到处都是。一夜之间,城墙边被厚厚的布幔保护了起来。
这晚,攻防稍歇。韦孝宽在府中置酒招待冉盈。他性格深沉温和,此时和冉盈面对面坐着,有些赧然,说:“从前听闻宇柱国器重一个初出茅庐的生,我心中颇不以为然。初见郎长史,也觉得不过是个白面生。可旬日以来,竟觉得自己错了。”
冉盈也忍不住笑了:“是我这张脸长得不好。”她伸手摸摸自己的下巴,“若是长出一副虬髯,大家应该会对我另眼相看。”
韦孝宽脸上的赧色更重了:“长史是在讽刺我。”他又问:“柱国那里情况如何?”
冉盈说:“我来玉璧之时,柱国正在巡视长城大营。我想,柔然人快要撑不住了吧。”
韦孝宽叹了口气:“北边战事如此吃紧,柱国还得分心玉璧之事。”
冉盈安慰他:“玉璧本就是要塞,玉璧若是失守,潼关就危险了。别说是柱国,如今整个朝野的心都被这里牵动着。”
韦孝宽看着她,问:“长史觉得战事会如何发展?”
冉盈一笑:“我只是个长史,入朝时间也并不久。大都督入阵的时间比柱国还久,现在却问我这个问题,莫不是在考我?”
韦孝宽饶有兴趣地挑眉看着她:“长史不妨说说看。”
冉盈想都没想,坚定地说:“柱国会剿灭柔然,回师来救玉璧。先锋部队应会是……于谨。”
“长史对柱国这样有信心?”
冉盈笑起来:“若不是对柱国有信心,我也不敢来玉璧。”
韦孝宽也哈哈大笑:“郎长史啊,你言必称柱国,真是不辜负柱国的一番提拔。”
冉盈反问他:“大都督觉得高欢军为何拿玉璧一点办法都没有?”
韦孝宽想了想,摇了摇头:“高欢这个人,有胆有才,可是自视甚高,以为十六万大军吃下一个小小的玉璧易如反掌。就如同当日在沙苑,他觉得关中已是他囊中之物,却反而遭遇惨败。可见这战场上的事情,很多时候还真不是两边兵力多少能够决定的。要看气,要看势。”
冉盈刁难他:“高欢的气势也是汹汹十足啊。”
韦孝宽笑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两人哈哈大笑。
冉盈在这两军交战之际,竟感到一种舒心的惬意。
她抬头望着冬夜里满天洒落的星辰,感叹道:“他日高欢退兵之时,玉璧之战将和巨鹿之战、赤壁之战、淝水之战齐名,永留史册啊。”
她微笑着转头看向韦孝宽那张温和英朗的脸,想,此人在史中将和项籍、周瑜、谢安等人齐名,彪炳千古。
想到此,又有些伤感。而她冉盈,在史上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