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鸢跟生回了家,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可是后来生赴京赶考,便再没有了消息。
有人说他中了举人,留在京城当官了。
我不知道京城在哪里,只知道,京城应该离秦淮很远很远,远得连楼前四散飘茫的柳絮都飞不到。
容鸢去了京城找他。没有人知道她有没有见到生,也没有人知道生和她说了什么。
只知道容鸢回来之后,就求着雀娘让她留在了露华楼当一个舞娘。
“那个生一定是负了她了。”我听着他们议论,然后嗑着瓜子淡淡地说了一句。
雀娘站在我身后,闻言轻轻地笑了,伸手摸着我的头道:“娟儿真聪明。那以后,娟儿可不要信了男人啊。”
我抬头看她,笑着道:“我才不会信呢。”
三、
“我才不会信呢。”
我十四岁那年,已经在露华楼中小有名声了。
雀娘在我身上寄予了厚望,所以这些年,除了跟着容鸢学舞,其余的作诗作画,下棋弹琴我无一不精。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学会了笑。
学会了要怎样笑,才会让那些男人为我痴狂。
当时已经有人向雀娘出钱要买下我。那个人是个富家公子,连着一个月都来露华楼看我。他有着一身的卷气,看着质彬彬,可是我看得出来,他看我的目光,和其他男人一样。迷恋、贪婪,满是欲望,和这露华楼中的所有男人一样。
他甚至和雀娘说要赎我回去当他的妻子。容鸢和我说的时候,我一边描眉一边笑着道:“我才不会信呢。”
容鸢虽然欣慰于我的聪敏,但她听了这句话,却看着我重重地叹了口气。
“若有机会,能离开这里总是好的。”
我不同意容鸢的这句话。我在这里,能吃饱饭,能穿好看的衣裳,不用被爹打,不用被人骂是个赔钱货。有什么不好呢?
况且,我比容鸢清楚,留与不留,从来不是我自己能够决定的。
那个富家公子缠了我不过四个月,便放弃了。比我和楼里姑娘打赌的三个月还要久一些。
之后也有一些达官贵人来向雀娘要我,但也都被雀娘打发了回去。露华楼是秦淮畔最大的歌舞楼,背后势力错综复杂,真正能让雀娘松口的,除了背后的主子就是地位崇高的世家贵族了。
而我遇见祁敛,就是在一个专门为世家贵族举办的花鸟宴上。
那一日,我和容鸢同台献舞。
容鸢哭喊一声冲下台时,我刚刚转完一圈,没来得及拉住她。
她冲向了台下的一个官员,但是很快被他身边的侍卫架住了。我看见容鸢的面纱滑落了下来,露出那道狰狞的疤痕。
她哭花了妆,一遍遍地问着:“为什么?”
雀娘带着露华楼的人跪在地上,向那官员身边的一个男子求饶谢罪。
我跟着跪着,耳畔容鸢的哭声一声声刺进我的心里。
她是真的傻。
突然,我的下巴被人抬了起来。我对上了那人的眼。
那双眼睛里,有常见的惊艳,还有我看不懂的,算计。
“你这张脸,生得真是好。”
我听见他这样说。
容鸢刺杀朝廷官员,又是当着慎王的面,这样的罪,就连露华楼背后的人都难以保住。所以当祁敛说要带我走时,雀娘和我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能将我送给当朝王爷,雀娘自是喜不自胜。而我,只是为了保住容鸢,算报答这些年我唤她一声师父的情谊。
走之前我去看过容鸢。她神色憔悴地卧在床上,面色苍白,呼吸轻轻,似乎碰一碰就要碎了。
我不喜欢她这个模样,我喜欢跳舞时那个她,那个眉眼都是肆意明媚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