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泰,我口渴了。”
“去取水来。”
“不要,我要你去取。”
“为何要孤亲自去取?”
“你亲自取的水甜嘛……哎呀,这水太烫了。”
“……我去给你换一碗。”
“不要,就这碗好,这碗最甜。你吹几下就凉了。”
“……”
“阿泰,我无聊,我要看。”
“要看哪一本?”
“《山海经》吧。……唉,手抬不动,翻不方便,你读给我听吧。”
“海内西北陬以东者。蛇巫之山,上有人操柸而东向立。一曰龟山。西王母梯几而戴胜杖。其南有三青鸟,为西王母取食。在昆仑虚北。人曰大行伯,把戈。其东有犬封国。贰负之尸在大行伯东。犬封国曰大戎国……”
“状如犬。有一女子,方跪进柸食……我不要听这篇,《海内北经》我都会背了……算了,不要《山海经》了,我想听《搜神记》。你去拿搜神记来。”
“……吴,赤乌三年,句章民杨度,至余姚,夜行,有一少年,持琵琶,求寄载。度受之。鼓琵琶数十曲,曲毕,乃吐舌,擘目,以怖度而去……”
“不要听这个,怪吓人的。子不语怪力乱神……要不你还是给我读《晋嵇康传》吧。”
“……冉盈!你若再如此作弄孤,孤便叫人给你读《女诫》,读孔孟,从早读到晚!”
“……阿盈肩膀忽然疼得厉害……听《嵇康传》可能会好一点……”
“你……你这分明就是捣乱!哪有听《嵇康传》就不疼的道理?!你就是在作弄孤!”
“阿泰……真的疼嘛……箭头扎得那么深呢……唉……头好晕……”
“……”
“黑獭……我要听《嵇康传》……”
“……嵇康,字叔夜,谯国铚人也。其先姓奚,会稽上虞人,以避怨,徙焉。铚有嵇山,家于其侧,因而命氏。兄喜,有当世才,历太仆、宗正。康早孤,有奇才,远迈不群。身长七尺八寸,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
诸如此类的事情,也不知支派出多少花样,肝也不知被她气裂了多少回。多少次想把她摁在地上好好打一顿,可又心疼着她为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差点小命不保,回回都任她放肆娇纵,自己气完了之后还是要东西不给南北,要星星不给月亮,任凭她恃宠而骄,无法无天。
惹得一众侍卫侍女都在背后偷笑。每回宇泰来璞园看望冉盈,侍卫们都抢着在门口当差把守,侍女们都抢着进去伺候,都想看一看阿冉今天又要如何使唤公子,那花样百出的,简直乐趣无穷。
很自然的,侍卫侍女分成了两派。一众侍卫都觉得丞相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如此迁就阿冉这种顽劣小女子实在是大堕威风败坏纲常。现在都如此难治了,以后真的娶进门了还得了?
可小侍女们却觉得这样的男人才是如意郎君呀。
按贺楼齐的话说,之前小关之战大捷,杀了高敖曹,又逼得窦泰在潼关自杀,御前封赏时,陛下要加封原本爵略阳郡公的宇泰为安定郡王,宇泰对王爵固辞不受,至尊只好作罢,改封为安定郡公。现在看来,这安定郡王的爵位不是没封,而是封到冉盈的头上去了。
刘武默默见着气吞万里虎视六合的宇泰居然对一个小女孩迁就到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也只能暗下摇头。感慨世风日下。他在一众侍卫中年纪最小,打小跟着宇泰,也最崇拜他,还想从他身上学一学齐家御妻之法,如今看来也是学不到什么了。
莫那娄更是灰心丧气,哀叹连连。他已年近三十,最早是跟着宇连的。宇泰出生之后他便被派去陪伴宇泰。这段日子他特别觉得对不起故去的宇肱父子,没有照顾好四郎,竟让四郎被一个小女孩欺负成这样。
可宇泰自有宇泰的乐趣。每次在气极之后,都有一种非常实在的温暖的感觉流过他的心头。那是一种毫不虚幻的、他能抓得住的感觉。那是冉盈狡黠又可爱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