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宇泰马不停蹄,又回到了前面的大帐。
一众官员已经回来,此刻都跪在地上跪了个把时辰了。有人满头满脸的汗水,有人还在不停地举袖抹汗,有人两股战战,七倒八歪。
秦州地面上忽然出现这么大一个金矿,还被当地官府私采了,当地官府为了掩人耳目,还私扣灾粮利用灾民去开采,滥杀无辜……简直是无法无天!
宇泰扫视了他们一圈,冷冷道:“不知道诸位参观了这个地方之后,有何感想。”
鸦雀无声。
宇泰阴沉着脸看着他们,狠戾的目光一一扫过每个人的脸,开口道:“诸位都是秦州的父母官,上到州郡,下到县镇,都在这里。孤要给你们道个歉,孤不小心误入了贵宝地,大概是挡了你们某些人的财路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深深地俯下了身子,诚惶诚恐。
宇泰冷眼看着他们,吩咐道:“拔营,全部下山到秦州州府!”
等宇泰一行到了州府,已是夜半时分。经过这漫长而揪心的两天两夜,宇泰已是精疲力竭,却站在窗前睡不着。侍女送来点心,他只胡乱吃了两口,想起生死难卜的冉盈,便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回想起那时的情景,他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勇气去为他挡了那一箭。对她来说,为此搭上自己的命,值得吗?
他想起当年在左人城,二兄宇连已身受重伤,却为了保住他,挺身替他挡住了迎面砍来的一刀。彼时连廿二岁,刚刚新婚半年。
连死后,二嫂从此郁郁寡欢,两年后病死在武川。
过了几年,三兄洛生和他被尔朱荣猜忌。洛生为了保他,挺身受死。
再之后,达奚氏也离开了他。
从那时起,这天地间,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想起往事,宇泰只感到无限悲凉。冉盈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值得吗?”
他私心里尚在为高平公主的事举棋不定,她这样为他,值得吗?
莫那娄不知何时进来,在他身后轻声说:“丞相,送阿冉回长安的车马明天早上应该就到了。属下已安排她在璞园养伤,陈御医去那里也不会引人注意。”
宇泰沉默着,半晌,哑着声音说:“我误了她。自遇到我,她连番地受挫……”
若是当初放任她嫁入于氏,她该和那少年过着琴瑟相和的安稳生活吧?
是他将她带入了腥风血雨之中。
莫那娄安慰他:“丞相不要这样说。”
宇泰回头看了看他,见他眼下发青,一脸疲倦,想是从他们失踪开始就没休息过。
“你这几天也累了,回去休息吧。”他的声音沉沉的,如窗外无边的夜色。
“属下陪丞相一会儿。”莫那娄是担心。这些年来,无论多么危险复杂的情势,他也未见宇泰如此担忧和消沉。
月光照进窗子,照在宇泰的头上脸上。他双眉紧锁,眼窝现在鼻梁的阴影里,头发上泛着一层银白的月光,仿佛一夜老去,满鬓霜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