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又对眉生说:“这些日子将士们都辛苦了。今天都好好休息吧。”
这是他们最后的几个时辰了。
这样想着,她心里悄悄地有些伤感。
想当初沙苑之战时她还呕吐不止。现在,已经能冷心冷肺地送人下地狱了。
到底是时移世易,经历的事情愈多,她也大不似从前了。
只是可惜了这些士兵,家中都有殷殷盼归的人吧。
可惜了这些年轻人,大好青春,生生断送。
终成黄河底的累累白骨。
这夜梦里,冉盈梦见无数浑身血的士兵向她呼冤寻仇: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她迷迷糊糊,看不清人影。寻仇的士兵挥剑向她刺来,直入心房。自己的血喷涌,腥甜而温热,血流不止,浸透了身上的戎装。
她惨遭灭顶之灾。
“啊——!”
她自梦中惊醒,梦里那些晃动的人影还在眼前,血的腥味久历不散。
帐外有巡夜的士兵传来的脚步声。
她伸手抹了一把额头,冷汗涔涔。
一抬眼,忽然发现身边站了一个人,吓得张口就要叫。
那人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别叫,是我。”
冉盈在紧张中仔细辨认着那熟悉的声音:“阿齐?”
那人缓缓放开了手。
冉盈借着帐中昏暗的烛光一看,果然是穿着一身黑衣的贺楼齐。她有些恼火,低声斥道:“你来干什么?”
贺楼齐靠近她:“跟我去见柱国!”
“他让你来的?”
“我偷偷来的。”贺楼齐没好气,“我看不得他一夜夜的睡不着觉了!”
“我不去!”冉盈立刻往床榻的里面缩了缩,避开他来抓她的手。
“为什么不去?!”贺楼齐怒道,“你是真的从了高肃那个混蛋?”
冉盈别过脸去闹别扭:“不用你管。”
“冉盈。”贺楼齐说,“你这样和他在战场上兵戈相见,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冉盈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最终将嘴唇一抿,将脸移向了一边。
心里还在和他闹着别扭。
贺楼齐以为她心虚,质问他:“你们之间的事情,为什么不当面说清楚?你怎么就不给他机会解释?他对你的那些好都不算了吗?”
“那子卿呢?谁给过他机会?”冉盈不忿。是谁打碎了子卿的生活?他善良无争,又碍着了谁?
贺楼齐一愣,半晌,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好!我明白了。你心里只有那个于子卿,你对柱国不过是逢场作戏,根本就没有半点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