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整个人都失了神彩,她穿了一件素白素白的衣裳来了,素的没有任何装饰,没有花纹,没有配饰,发髻高盘也只是插着一只白玉簪子,没有更多的装饰了。
她径直走到陛下那行礼,而后坐在一旁不说一句话。
“容妃何故着一身缟素而来?”陛下轻声问她。
容妃笑得让人觉得虚假,可是没人敢置喙一句。
“陛下,臣妾斗胆,是为战乱之中亡故的百姓与兵卒着素服孝,为何在场的各位只是在庆贺功绩,无一人提起那些战死他乡的兵卒?臣妾觉得可惜,也觉得可悲,为护卫天下而死的英雄着缟素,衣白孝,万望往生,无有战乱。”容妃面无他色,沉着的让人害怕,仿佛她不是一个妃子,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而是一个真正的心怀天下的贤士。
在场的人无一敢唏嘘一句,可是都在心里默默地为容妃担忧,她一个后妃,身着缟素而来,一口是称为亡士而着,可若是陛下一意之差,以咒君之罪将她处死,再诛九族,谁也不敢说什么。
陛下沉默着,似是与容妃陷入了僵持之中,容妃丝毫不怯懦,她的脊背挺得笔直,螓首云鬓,神色自若。
“容妃心怀天下,”陛下大略看了下头低着头不言一句的群臣,而后转眼看向倔强的容妃,“当的起贤德二字,朕许你着缟素三月,为之请福,安抚天下。”
容妃莞尔一笑,而后将笑意尽数收了,一派端庄地站起来走到陛下面前,庄严行礼,“妾谢陛下隆恩,亦为天下百姓感恩陛下宽厚仁恩。”
“起来吧。”
相里贡沉眸看着眼前这一出好戏,觉得容妃有些大变化,那必然是因为公主之死。
她此番着素而来实际是在‘造反’,反这一派歌舞升平歌功颂德的伪态,反陛下的虚伪面孔,反众人对于死者的不敬,反天下战乱,反这皇家冷情,反这些大局为重的虚假道理。
容妃缓缓起身,而后坐回原来的位子。
宴席之上少了许多欢声笑语,原来喜悦的乐调也越发让人觉得冷清。
秦簪瞧了上头坐着的那一家子,唯有太子还算神态自若,其余几个无一不在阴沉诡谲之中盘桓。
她不知自己猜的对不对,抑或是她经事太少,未见到真实的人心。
散了宴后,各家都随着车马回家去了,秦簪最后看了一眼高坐的容妃,心中忽生出无限的凄凉之感,她高高的坐着,由身边的宫女扶着站起来,她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甚至像是一个没有感情,没有灵魂的人了。
“阿娘,你以前说容妃娘娘在国公府里的时候才名远播,为人也贤淑有礼,是不是?”秦簪小步跑着跟上母亲的步伐,然后低声伏在母亲耳边问道。
“是啊,我曾去见过的,那春日晌里,不只是何处的桃花乌泱泱开了一片,娘娘当时还是国公嫡女的时候,穿着一身浅色的衣裳站在花下读,见到我时笑靥如花,恍若谪仙一样的人物。”母亲嘴角含笑,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像是又见到了那个从前的娘娘。
秦簪喃喃道,“何至如此呢?何至如此?”
她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宫殿,那里灯火星点,却恍如吃人的妖怪一样,让她觉得有些慎得慌。
娘娘会不会也觉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