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幸灾乐祸,总爱在人间多事的时候下雨。
药随着雨点拍打宫墙的节奏,一碗碗送到了大皇子的榻前。有天下最好的药吊着,刘承佑总算是醒了。
他就像民间的孝子一样,一醒来便安慰父皇母后,坚持叫他们去休息,否则自己无法安心。刘知远与李三娘拧不过他,留了几个做事仔细的太监与宫女。
他很温顺,每日按时吃饭、喝药,身子总不大好,只能在屋内踱步。一日太子前来,他正在桌前剪着窗花,鲜红鲜红的,像静止的血。
刘承佑举起一朵,侧着脸问太子:“臣剪的窗花好看吗?”
“好看。”太子诚实说道。
若不是敌对关系,他还要赞一声“你更好看”。
刘承佑白皙的脸在红色窗花的映衬下更加透亮,散发着浅浅的光泽。都说西施病心而颦其里,人人以之为美,以前太子想象不出这是怎样一种特别的美,在见到刘承佑的这一刻什么都了解了。他的美不在皮相,在于气韵。有的人天生就有一种魅力,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怜惜他。
但是柴守玉亲手剥开了这副柔弱的皮囊,将里头纳着的那个欲浪湍急的灵魂摊了开来。太子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眼睛看着窗外:“今天雨小了,本宫过来看看你。”
“你不该来的。”刘承佑坐着说话。
太子懒得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跪不跪的随他吧:“总要过来看看,好歹装装样子。”
“就你一人过来?父皇呢?”
“父皇还在与几位大臣商议国事,契丹新皇登基的事。耶律德光之侄耶律阮成了最后的赢家,连述律太后都拿他没办法。据最新消息,述律太后与耶律李胡双双被新皇软禁。”太子俯下身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儿,“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确实有点道理。吃惯了素的狼,一旦亮出獠牙,真叫人大吃一惊。”
细雨沙沙地下,像春蚕在啃食桑叶。蚕这个物种软绵绵的,一个手指就能捏死,可它们吞食的数量与速度,就连狼也自愧不如。刘承佑由狼想到蚕,再从蚕想到了自己,看着外面浑浊苍茫的大地,忽然间来了兴致。
他说:“二弟,我们来玩个游戏。”
太子正视着他。
刘承佑道:“今日只有兄弟,没有君臣。我老谋深算,算得自己油尽灯枯,都快要死了,你还那么防备做什么?兄长我临死之前,有件东西送给你。”
“什么东西?”
“闭上眼睛。”
“好。”
太子从未想过,这会是他人生中说的最后一个字。
刘承佑做事不循常理,已然是疯了。他在太子闭眼的那一刹那,将手中的剪子送到了太子的喉间。太子习武,听到了剪子带动的风声,可到底是疏于防备,距离又近,还未将手抬起,那剪子便刺穿了他的咽喉。
他睁大眼睛,死都不敢相信刘承佑会公然在宫中行凶。他很想问问刘承佑这是为什么,可声带受损连呜咽都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