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佑两步走到她的案几前,倒了水就喝。
宛湄突然觉得,其实玉簪一直在他那也挺好的,现在这样实在是太……偏偏某个人还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下午你太气人,我急着走就忘记把玉簪还给你了。”
宛湄现在是笑得比花还要灿烂,赶紧点了点头以示谅解——既然水也喝了,话也解释了,景佑老人家您可以走人了。
“至于那罗稠……是小厮出的主意,你……你不许乱想!”
某个人为自己主子绞尽脑汁毫无保留地贡献出了仅有的“经验”的忠心小厮无辜背锅。
“好,小人知道了,世子您就是借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乱想啊,世子您看天都快黑了……”
“你的簪子上刻着‘古时水’三个字。一条古时水,向我掌心流。临行泻赠君,勿薄细碎仇。”景佑不急不缓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为什么?”
“世子觉得,小人是商人远戚,不配刻这‘古时水’三个字?”
“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不要以为这王府里只有我母亲的人,毕竟这里还不是郡主府,王府的主人还姓景。”
宛湄着实惊了一下,景佑在自己的父亲宛燮身边长到九岁,之后又是随晋王戍边,这样的细腻城府,是从哪儿学来的?
“世子多虑了,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想着好听,刻着玩儿罢了。”
景佑把盘在手里玩的水杯放下,看向房门外散雾弥漫大地的沉沉黄昏,不远处,他们初次相遇的个湖上闪着无数的金针银线,随水波缓缓晃动。
在湖水里见到宛湄的那一瞬间,他额头上的疤就隐隐作痛。
那个时候,他就觉得自己是一定认识她的。
但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又到底为什么会认识这个陷害清流忠臣的商人远戚?
为什么明明知道是她陷害了蓝挚,自己对她就是讨厌不起来?
“天快晚了,我该走了。”
宛湄听了这话,一下子来了精神,却又听见景佑说:“我刚刚来的时候,就见你脸色不大好,可要请府里的郎中来看一看?”
宛湄看着那个把自己吓到水里去反而怪自己“想不开”现在还一脸无辜的人,深吸一口气道:“谢谢世子关怀,不用请郎中了,小人只是近日有些着凉罢了。”
想了一想,她又说:“王妃昏厥过去了,世子不担心她……”
“已经从宫中来了御医医治了,不会有大碍的。”景佑在门口回过头来看她,黄昏勾勒出他的清朗侧脸,“这对母亲是一个及时的教训,皇帝生病这一段时间,她实在是太逾越,这次居然敢请大臣直接到王府,居然还请了内侍。”
“所以,世子你……”
“我能做什么,我是她的儿子,总不能去告发他。我只是暗中查实了母亲请的大臣还有内侍的名单,派亲信去他们来王府的必经之路上准备拦截罢了。”
“准备?”
“是,可没想到,他们会被突然病愈的皇帝召进宫中去。”
宛湄不说话,她知道,皇帝突然病愈,是因为服用了何夫之进献的药。
宛湄抬起头来,看着景佑说道:“世子,天是真的要黑了。”
景佑带上房门,走了。
璀璨的黄昏美景在宛湄的眼前,随着缓缓合上的门,消失了。
宛湄的屋子里即安静又昏暗。
此时,庆熙皇帝的寝宫之内,就是另外一种景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