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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

次日,帝陵之侧的小屋中,陆离抬手捂着头,透过指缝瞄了眼屋内几人,硬着头皮闷声开口:“几位,我、这……” 前日夜间他心里不快,一时难抑便犯禁同人饮了酒。 他本是个能喝酒的,怎料多年未碰这东西,酒量也浅了不少,才喝两壶便醉了过去,还将不该说的话说出了口。 昨日他醒来后,想起自己醉酒误事,心下很是懊恼,差点没一头撞死在帝陵边上。 只是他思前想后,自己后来都是在骂人,虽然跟人说出了空墓之事,但与他主子有关的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宏元帝自己都不来看,也没个人真的会去宏元帝面前说什么。 他还要在这继续为主子守着墓,也就没了那个寻死的勇气。 可万万没想到,这第二日就有人寻上了门,还专门就是为了这空墓而来。 陆离心里又悔又懊,话也说不囫囵,便与人一直僵持在这。 沈凌叹了口气,“陆公子,我并非为了奉怀太子而来,也不是想拿此事做章。墓里是否葬着人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 话罢,沈凌冲着身侧之人招了招手,一手塞进他怀中摸了片刻,随后从中拿出一块玉佩,将之递给了陆离,说道:“这玉佩公子可认识?” 陆离顶着段风辞刀锋一样的目光,强稳住心神看了眼被塞过来的玉佩,这一看便是一愣,下意识抬头望向段风辞:“你是沈家人?” 才刚说完,他又自己否定了自己:“不对。” “沈家这个时候不该有人在京中。”陆离自顾自点了点头,沉了目光问道:“这玉佩是哪来的?” “玉佩是我的。”沈凌朝前走了两步,挡在段风辞身前,指着玉佩说道:“你既认得沈家的玉佩,便该知晓这东西轻易从不离身,断不会被旁人偷盗借用。” “方才是我疏忽未曾介绍,我姓沈,家父是卫国公沈毅。” 陆离静了片刻,约莫猜到了沈凌来意,将玉佩还了回去,问道:“你来这是为了夫人?” 许是怕自己说的不清楚,紧接着他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是为了太子妃而来?” “算是。”沈凌接过玉佩,一眼未看,反手又塞入身后人手中,继续道:“依照傅沈二家关系,陆公子可能信任我?” “再好的关系也都是当年之事,二十多年过去,我又怎知卫国公不曾有变?”陆离轻笑一声,似乎已调整好了自己,从容看着几人不紧不慢道:“何况那交情是你族中先辈的,傅家已被抄家,你又不曾见过傅家人,哪来的交情可言?我凭什么信任你?” “若是我今日为你解惑,将自己所知的全部说出,哪日你反过来捅我一刀,我又该如何?” 段风辞才刚将玉佩塞回怀中,听了这话,他不禁冷了眼神看向陆离。 沈凌却轻笑,“事关重大,陆公子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她偏头同赵玄霜说道:“让腊月进来吧。” 若说是往日,陆离说这样的话,赵玄霜该是要生气的,可事关傅南宁,她也没了那么多气生。是以赵玄霜只轻点了下头,深深望了陆离一眼,随后她转身走出木屋。 不出半刻,腊月便跟着人一同进了屋内。 陆离轻挑了眉头,只字不语站在原地,打算看看这位沈小姐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傅家是在奉怀太子下葬后才被抄的家,陆公子既知道抄家之事,定是在到了帝陵后依然关注着京中情况,或者说是关注着傅家情况。我猜,是太子临终前托付,要你替他看顾着傅家。” 虽是猜测,沈凌却并未就此问下去,分毫没有要验证猜想的意思,只是继续道:“你认识沈家玉佩,却不知晓我在京内,想必是傅家抄家之后,你便再不问京中之事。也因此,你并不知道在这二十年里,京内都发生了什么。” “陛下年年派了人来帝陵,却自始至终都不曾真正为太子举办祭礼,也从未到此看过自己的儿子一次,你或许认为他虚情假意。可不管对内如何,对外,陛下因为太子和傅家之事雷霆大怒,里里外外砍了几百人,抄了数家满门,当年几位成年的皇子也在其中。” “如今朝中,臣只剩了韩、陆、张、赵、胡五家,武将更是凋敝,除去平南王一脉和远在北境的沈家,已再无他人。太子之事是公认的大忌,傅家亦是。如今傅家之事,除了沈家人,除了我,不会有人愿意管。” “这是上个月我在傅府找到的,南御史的笔迹,你或许识得。”沈凌叹了口气,拿出了一早带在身上的信,又拉过腊月介绍道:“二十二年前傅家抄家之时,傅相拼死让管家送出了自己尚在襁褓的女儿,留下了傅家唯一一条血脉,便是眼前这位姑

娘。” “她为傅家洗冤而来,只求一个真相。” “依沈家地位和我父亲手中所握兵权,陆公子应当知道,我如今是冒着多大的风险来问傅家之事。”沈凌视线盯紧了陆离,“这是我的诚意,是否信任我,全看陆公子一人。” 陆离垂头将信看过,之后,他一语不发眸光深沉望着腊月,不知是在看什么、想什么。 许久后,他问道:“你父亲……是傅相,傅北固?” “……是。”腊月涩声道。 陆离轻笑出声,摇了摇头叹道:“这么多年过去,傅家有人还活着,甚好,甚好。” 那年陈灏刚走,他万分悲痛,又领了命到帝陵守墓,虽着人留意着,却还是没顾上傅家。待到他知道事情回过神时,圣旨已下。 他知道傅北固绝不会叛国,傅家定是遭人污蔑,他拼命跑回城内,却只看到了傅家血流成河。 此后多年,陆离在心里杀了自己千遍万遍,怪自己辜负了陈灏的托付,却始终不敢寻死。他无颜面对陈灏,更得为陈灏守着这座墓,哪怕它是空的。 到了今日,知道傅家还有人存活于世,尽管那些人命无可挽回,他心底的愧疚也不会因此减轻几分,他却还是长松了口气。 有人活着便好。 陆离嗓子发紧,吞咽了数次才又开口,抱拳躬身恭恭敬敬道:“沈姑娘,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莫怪。” “只是,我……属……”陆离顿了顿,止住了口。 多年不曾这样恭敬对人,他下意识便想称属下,可在开口的一瞬间,他又回过神来,意识到这并非他的主子。 他的主子早在二十二年前便走了,连那个可以让他一并当作主子的夫人,也早就不在了。 陆离缓了口气,又道:“我可以信任姑娘,只是,我还有一事需要确认。” “姑娘愿意管傅家之事,在下斗胆,替夫人谢谢姑娘。可事关重大,若是卫国公倒也罢了,姑娘年纪尚轻又是女子,即使查知当年之事,也并无实权在手。大理寺、刑部、御史台,都不会顾念沈家之名听命于姑娘,姑娘又该如何为傅家洗清冤屈?” “公子久在帝陵不问世事,不知如今封闭多年的万象宫已然重开,我便是万象宫如今的主人。”沈凌拿出一直随身带着的腰牌,“京中诸事一两句话难以说清楚,但陆公子,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查清楚真相,我就有这个权力为傅家正名。” 陆离怔了怔神。 原来万象宫重开了。 看到这一如往日熟悉的令牌,陆离眼中满是怀念,他抬起头目光投向沈凌,像是借着沈凌在看曾经的某个人,不由得呢喃道:“这令牌夫人从前也有,我还真是许久未见了。” “如此,我信姑娘。”陆离弯着唇角摇了摇头,顷刻想明白了沈凌为何在京中,他将令牌归还回去,“姑娘要问什么便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闻言,沈凌终于松了一口气,摇摆不定的心彻底安稳下来。 她安抚拍了拍腊月的手,对着陆离问道:“我曾听一人说,南御史被俘之事内有蹊跷,不知公子可知道,这其中原因为何,又有什么人参与?” 陆离一愣,眸光瞬间晦暗了几分,“夫人被俘是因为……因为被下了毒。” “至于有哪些人参与其中,”他扫过屋内几人,最终将视线落在沈凌身上,似讥似讽笑道:“权之一字最为害人,致使骨肉相残也不为过。” “我若说这是大周之内自相残杀,姑娘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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